光柱熄,一马二人出现在荒山之中。
仙游的传送法阵是单向传送,所以这边没有人看守。
寂静的只有虫鸣和风吹草木枝叶的声音。
小少年的第一反应是用尽全身所有力量将怀里的小少女扔出去。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
在传送前仿佛被捆住的绳索消失了,小少女被轻而易举的抛了下去。
小少年惊愣的望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这个被他劫持的人。
她单薄的身体像纸鸢短暂的飘在空中,洁白如雪的衣裙上血迹斑斑,大半都是他的血染上去的。
纤长白皙的脖颈上有三个血洞,粉白的脸上也被沾染上一些血污,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张开,里面泪水潋潋。
小少年只看了这一眼,在小少女落地之前就已经策马离开。
虞曦用灵丝卷着两边的树木,借着拉力轻飘飘落在地上。
脖颈的三个血洞让她疼的颤抖,一直拼命忍着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血洞之中已经有灵丝在不断修补了,但还是很疼,虞曦拿手小心的捂着脖子,往草木茂盛的地方跑。
法阵开启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之后钟离慈就会赶到,她必须找到地方藏起来。
好在这荒山之中不缺山石草木掩体,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处隐蔽之地,小心的蜷缩进去,关闭身上所有的关窍,让自己像一个死物跟这荒山融为一体。
很快,法阵光柱亮起又熄灭,钟离慈和玄渡以及十几个钟离氏的嫡系客卿出现在荒野之中。
他们没有任何停顿,兀一出现就立刻御剑朝着小少年离开的方向追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荒山之下是一望无际的黑水。
他们奔袭到疾驰的骏马身边时,小少年已经从骏马背上跃起,落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水之中,不见了踪影。
钟离慈等人停在岸边。
有不少客卿惊骇失声:“那小子竟然敢入浮屠界!且不说外面这层可熔体魄的黑水,那里面的魔气侵体更是会生不如死,他不要命了!”
玄渡的脸色都变的狰狞了,他问钟离慈:“怎么办,进还是不进!”
钟离慈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他语气不好的说:“那可是浮屠界,怎么进!”
玄渡忍着怒气:“可是灵壤不见了,必定是那小子给藏起来了,不找他出来,如何能找到灵壤?”
钟离慈平复了下心绪,缓缓道:“我们赶过来时只察觉到他一个人的气息,这么短的时间距离,他不可能藏的住灵壤,除非有人接应他!”
说到这里,他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望向远方。
朦胧的夜色之下,一座城楼高耸,能模糊看到城门之上雕刻着的“界古城”三字。
那是瞻岐应氏的地界,因为距离浮屠界近,所以特地在此修筑了城楼看守,因五十年来无大事发生,原本只有方寸之地的城楼逐渐扩充成了一个可容纳万人的小小城郭。
玄渡跟着看过去,顿时变了脸色:“难不成是应氏的人接应的?”
钟离慈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做了决断,他扯下腰间玉佩扔给站在他旁边的一个钟离氏嫡系吩咐道:“你回百花深传我命令,着钟离氏所有嫡系及客卿门生换上便装,带上我女儿的画像通过传送阵过来此处,记住,是我女儿,不是灵壤!”
那嫡系连忙俯首称是,领命离开,他又吩咐另一个人:“脱下你的外袍,散乱头发,装作被邪修劫走了孩子的普通修士,去那界古城前问询,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这一人即刻脱袍。
钟离慈又看向剩下的十几个修士:“你们分成四队,沿法阵四方开始搜索,若有任何发现通过玉简传递消息。”
“是!”
十几人即刻散去。
安排好这一切,钟离慈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幽深的望着那个往界古城去的客卿。
如此紧急的情况,他本该直接冲进那小小城郭搜寻灵壤,可那城郭虽小,却是应氏的地界。
他不能这么做!
瞻岐和仙游毗邻,原先应氏和钟离氏两家也是走动频繁,并且时常联姻。
然而自从应氏大小姐应明月在百花深处死去后,一切都变了。
应家主性情刚猛,得知噩耗后,直接带族人及其客卿攻入百花深,两家大起干戈,还是昆仑在其间调和才算平息。
但应家主的气并没有消,曾放话见钟离氏一次揍一次,其后也是这样做的。
两家这仇算是结上了,过去百年的情谊就此烟消云散。
而且应氏实力还在钟离氏之上,如今又丢了灵壤,所以钟离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且不敢直面界古城。
那个嫡系按照钟离慈的吩咐慌乱的来到城楼前,将准备好的说辞喊了一遍。
城楼上出现两个应氏的修士,他们回道:“我们城门早在落日前就关了,期间并未打开过,没见过你口中的邪修,你去别处寻吧。”
那嫡系闻言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顿在那里时听钟离慈传音道:“不要退,让他们打开城门让你进去。”
嫡系精神一震,准备好说辞刚要开口,忽有一道剑光从城楼上横劈下来。
剑光迅疾,那嫡系不防,只堪堪横起剑身隔档,却无任何作用,被那剑影劈中前胸,随之而来的强大灵力将他轰飞至十丈之远。
一个玄衣少年出现在城楼上,他束着箭袖,长发高束,眉眼秀美却透着一股凌人的傲气。
他一眼也没那个被他劈伤在地的客卿,而是目标明确的看向钟离慈站立的方向,冷笑道:“钟离慈,你果然是小人,鬼祟行径竟运用的如此纯熟。”
玄渡的脸色就没好过:“是应殊!他已拜入昆仑凌云峰门下,却出现在边界小城?看来灵壤必定是他劫走的!”
钟离慈闭了闭眼,将一切情绪压下:“你留在这里不要妄动。”
吩咐完玄渡,他掠影过去,悬停在城楼外与站在城墙上的应殊平视,他道:“应殊,我不想再起干戈,但有人劫走了我的女儿,我们追踪到这附近,便没了踪迹,而这里附近除了浮屠界,便只有你这界古城,我着人好言问询却遭你出手反伤,你这是在告诉我,劫走我女儿的人就是你吗?”
应殊发出一声嗤笑,活动了下手腕,伸手,一柄漆黑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他手持长剑道:“是啊,是我劫的,因你害死我姐姐和侄儿,所以我要报复你和你的女儿,为此我可是准备很多年了,可你又能奈我何?你敢出手吗?”
钟离慈知道他这是在激他,他的怒火也已经到了临界点,但他确实不敢出手。
应氏主脉拢共就只育有两子,一子死在他百花深,若剩下这一子也死在他手里,便是昆仑掌教亲临,怕是也阻挡不住两家的干戈了。
而他百花深扛不住应氏的攻击。
所以,即便灵壤真的是应殊劫走的,他也只能认了!
但他想认,应殊却不饶他,他面色冰寒的吩咐旁边的两个应氏修士:“传信给我爹和我二叔三叔他们,告诉他们钟离慈送上门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话音落,他整个人突然融于黑暗,瞬间消失不见。
这是应家遁术,原本是用于遁走,他却用来进攻,气息敛的极好,一时倒也辨不清他的方位。
钟离慈全神戒备,敏锐的察觉到危机,执剑挡于身后,立时火光四起,应殊出现在他后方,手中那柄漆黑的剑正劈在钟离慈的剑上。
钟离慈一边格挡,一边道:“应殊,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伤你,但你不要逼我!我们的恩怨跟孩子无关,只要你肯放我们进城搜寻,我情愿受你三剑,如若不然,便是我今夜将你击杀在此,仙门众人也只会站在我这一边!”
应殊冷哼,剑风越发狠辣:“你都不管我姐姐和侄儿的死活,我管你女儿是死是活呢。’见钟离氏一次揍一次’已是我应氏家规第一条,钟离慈,你不会以为你能躲的过去吧?还跟我来威逼利诱那一套?你也配!”
钟离慈被他的油盐不进逼的额头上爆出青筋,却到底不敢真的杀了对方,只是聚了剑阵封住应殊的大半生机退路,将他逼退。
自己则迅速遁走,不再与他缠斗。
应殊气息紊乱的悬停在空中,脸色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