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硕迷迷糊糊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闭眼的前一刻好像看到了医生像他奔来,哦,对哦,他好像是在手术,术前有医生跟他讲过术后麻醉清醒前会出现的状况。
医生说的是……躁动,幻觉……是吧?
那刚才有人拍他有人喊他小郎君也都是幻觉是吧,那就行,可以放心睡了,只要睡着了一切幻觉都是空谈,确定了是幻觉萧允硕脑袋一歪便闭上眼去。
老夫人抱着孩子左看右看很是稀罕,喜出望外道:“看着这小嘴跟翎郎刚出生时一模一样!瞧瞧这小下巴,呦,这小手还挺有劲!”
章嬷嬷站在一旁笑着时不时应和几句,后面站着的杨氏脸色十分难看,老夫人有了自己嫡亲的孙儿以后莫说是嫡系三房,怕就是她的大朗也要靠后站。
想到这里杨氏同情地望向李氏,二房本就是庶出一房,老夫人不喜也算是理所应当。但是三房可不是,嫡出三房的嫡子也未必比得过这个长房庶子!果然那李氏手里的帕子都要被搅烂了。
李氏没想到老夫人竟会这般差别对待,阿澜……阿澜也是她的嫡亲孙子啊!
她记得当初二郎刚出生的时候老夫人可没有如此高兴,只是过来看了几眼便留下赏赐离开了,她的二郎至今也未被他祖母这样抱上一抱。
她本以为是老夫人自持身份,不想竟是老夫人压根没有看上她的二郎!
李氏察觉到杨氏投来的目光,咬紧牙关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意,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抹颜面。
若说是大郎如此她也能理解,毕竟与老夫人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偏偏她的二郎也被大房这个刚出生的庶嗣比了下去,这如何能让李氏咽下这口气。明明她的二郎同样也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儿怎能如此偏心!
老太太没有理会后面儿媳之间的眉眼官司,几人的心思她老人家不用看也能摸得清清楚楚。多年媳妇熬成婆,她一步步谨小慎微地走来,难不成老来老去还要再去顾虑几个小辈的想法?现在莫说是她们就算是侯爷亲自来了亦是如此。
她就是偏心,偏心栀娘,偏心这个刚出生的小孙孙。至于那些平衡之道什么的她不想管,讲究了一辈子的平衡之道难不成到最后她也不能肆意一把?就不信偌大一个侯府最后会因为她一个快进棺材的老夫人偏心而散架。
若真如此那这侯府留着也是徒增笑料,不如早早毁了去算了,这就是萧氏本应得的报应罢了!
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孙儿仔细打量后才依依不舍将孩子放到章嬷嬷手里,仔细叮嘱“快抱回去,外面冷,本就比他人早出来些可不能再让他冻着了!”
其实说是冷,也没真就那么冷。毕竟这里坐着侯府大半的女主子,虽说是守在门外但是一旁早早就挂上遮风的帘子,燃上好几个火盆。也就是比不上屋内的温度,但是比一般人家的家里都是要暖和上不少的。
章嬷嬷一听立马伸手接过孩子,她年轻时一直侍奉在老太太身侧,可以说是亲眼看着世子和栀娘长大的,如今对他们二人的孩子那也是珍之重之。
待章嬷嬷抱着孩子回屋后老太太的眉眼才又冷了下来,她可还记得她这可怜的孙儿是为什么提早出生的,真是好一个琅琊王氏女,真真是五大世家的女儿!
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屋内,一女子半披长发,一身月白织锦中衣,身材纤细,点染曲眉,藩鬓沈腰,肤若凝脂,柔弱无骨,楚楚可怜当真是一个绝世美人,女子一双清眸流盼,眉眼间万载流芳的媚意即使是不经意地一瞥也是摄人心魄。
许言栀眼巴巴急迫地瞧着门口,章嬷嬷才一进门便急忙道:“嬷嬷快给我,让我看看孩子!”
她的孩子才一出生就被抱了出去,她还没见着孩子长什么模样,这个她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啊。
“栀娘不要着急,是个健康的小郎君!”章嬷嬷嘴里安抚地说着不要着急但是脚下倒是快了几分,三步并做两步走至榻。
“就是早出来了些时日,瞧着小了些,日后好好补补定是个身高八尺玉树临风的小郎君!”章嬷嬷不太放心先是快慰许言栀几句才将孩子交到许言栀手中。
早在孩子出生之前许言栀便跟着章嬷嬷学过怎样抱孩子,如今孩子一到手里便很是熟练地抱在怀里。
许言栀仔细打量着安静躺在她怀里熟睡的孩子,孩子小小的闭着眼睡得很是安逸,嘴角甚至还吐了个小泡泡,即使孩子全身红彤彤皱巴巴,原本可爱的小动作现在做出来跟可爱半分不沾边,但是许言栀还是心头软的一塌糊涂。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血脉延续,小小的,软趴趴的一团。
从此她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伸手点了点孩子嘴角的小泡泡,眼眶慢慢发红,哽咽道,“像个红猴子!”嘴里说着嫌弃可是声音却很是轻柔,生怕扰了孩子睡觉。
这是她的孩子啊,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的孩子啊!
章嬷嬷瞧着面前极为狼狈的栀娘很是心疼。
许言栀额前的秀发都被汗水打湿粘在一起,身上月白织锦中衣皱皱巴巴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可即便如此狼狈也难掩栀娘眉眼间的风情。
心疼地伸手将许言栀额前的碎发抚到耳后,章嬷嬷忍不住叮嘱道:“一会主君回来,栀娘万不可向主君抱怨。”处于后院,与栀娘朝夕相对她的心还是偏了的。
犹豫片刻章嬷嬷还是决定说出实情让许言栀提早做好防范,“王夫人现在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不是一个好时机!”
许言栀一听一双美眸里猛地迸发出仇恨的目光,怎么会,她怎么会有孕?她的小郎君才刚刚生下来,但是马上就会有一个和他年龄相仿,地位却比他高出一头的嫡子出世,这让她的小郎君以后如何在府中立足?
许言栀知道章嬷嬷说的是什么,她知道章嬷嬷的提点是对的。王氏是正妻,且不说她与孩子并没有什么大事,就说王氏怀有身孕这事,即使她和孩子最后出了事,最终的结果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既然此事结果已经注定,要是她再不懂事闹着要主君为她讨回公道,逼着永安侯府与琅琊王氏决裂,最后她与孩子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与孩子加在一起的分量还没大到这个地步。
不管心里再怎么不乐意,许言栀还是点了点头。这个仇她早晚是要从王氏那里讨回来的,许言栀目光不甘地看向门外。
若是嫡女还好若是嫡子……还有害她早产之仇……
青色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永安侯府的门口,门口的小厮老远便看到自家世子的马车,一早便迎了出来。萧翎刚下马,府里的小厮便极为有眼色的跪在一旁大声地恭贺。
“奴才见过世子,世子大喜,府上添丁之喜!”
这是规矩,也是讨赏,声音越大讨得赏也就越多,多子多福就是理由,谁家府上添福不得好好庆贺一番?
萧翎进府的脚步一顿,现如今府上有孕的应该只要许言栀一人,要是他没记错许言栀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生产。萧翎目光一沉,冷声道:“赏!”
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明段立马掏出荷包来打赏,趁机与出府迎接的古简对视一眼。
古简留守府内,后院那点子事自然瞒不过古简,许姨娘早产怎么看都不简单,前有正妻王氏,后有虎视眈眈的二房,还有不安分地三房,就不知道是哪个触了主子忌讳了。
想到主子的手段明段打了个冷颤,不死怕也要脱层皮了。
丹楹刻桷的书房里紫雾潺潺,紫色的香炉里燃的是极品的佳楠香,佳楠香本就是沉香中的极品,而香炉中燃的是极品中的极品,怕就连现如今的皇室也找不出几两来,到现在书房里却燃着此香。
而书房右边摆着一幅南疆疆域俯瞰图,两边是两个青釉官窑百菊瓶。萧翎斜靠在紫檀麒麟纹官帽椅上,半阖眸子,手指有规律地在椅子上敲打,每一下都落在下面跪着的明段和古简的心头上。
“既然王氏无错那就不必禁足了。”片刻,萧翎半阖的眸子睁开露出里面深邃的星眸,语调略有些轻浮像是在谈及什么有意思的事。
“管家权就移交到母亲手里吧!”
明段和古简将头又往下低了低,不敢回话。萧翎没有理会两个下属的恐惧,自顾自起身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袖,道:“去碧落斋看看。”
碧落斋正是主子妾室许姨娘的住处,明明王夫人无错可是主子第一个瞧的还是许姨娘。明段与古简对视一眼恭敬地跟在萧翎身后向后院走去。
“主君,今日一切不过巧合而已,且不说妾身与小郎君并无大碍,就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值得母亲如此大动干戈……”
“妾身自知人微言轻,若不是实在无法也用不着来求主君帮忙。如今姐姐怀有身孕再被母亲禁足妾身担心姐姐会怨恨母亲……”
萧允硕烦躁地睁开眼,他努力过了,但是是真的睡不着。一直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之前那些恭维人的彩虹屁就不用提了,怎么现在又变成绿茶发言了?
听到如此茶言茶语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做出何反应,不知是震惊自己的幻觉如此真实还是该可怜那位被求情的姐姐。
唉!这麻药劲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自己强制睡眠都没用。闭眼时是这些声音睁眼还是这些声音,乱糟糟地一团烦得很。
这时一道清冷强大具有压迫性的气息靠近,让本来有些烦躁而敏感的萧允硕立马下意识安静下来。
谁?是谁?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不太好惹,要小心提防。
他努力睁大眼想看看刚才那道压迫感的气息是谁散发出来的,但是萧允硕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紫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