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缄默了会，说得磕绊：“没有关系，只是同公司，就是……他之前跟我示好过。”
封怀眼眸冷沉，似含着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描述，低头去扯平裙角的褶皱：“去年，以前没见过他这样，刚刚应该是喝多了，加上他和乐欢解约了，可能觉得撕破脸也无所谓。”
利益分明的圈子里，拜高踩低从不少见。
封怀看着女孩单薄的肩，轻声问：“刚刚手里那盏灯为什么不砸过去。”
温年先是抬眸一怔，神色平静：“想砸的，只是在权衡，砸了他的后果。”
比如摄像头的角度能不能拍下程一皓先动手的画面，如果有偏差，那她得找好角度，确保自己是正当防卫。
因为吃过亏，所以习惯性的瞻前顾后，恐惧任何在能力范围外的事情。
她的答案远在封怀的意料之内。
他不禁一顿：“害怕么？”
温年愣住，好像第一次有人问她，害不害怕。
嗓子眼无端冒几分涩，强大心脏，一直是她的立世根本。
自负到坚不可摧时，就像破旧的老式住房，外围的墙漆剥落后，被她强制性漆成铜墙铁壁，但掩饰得再像，也仅仅是看上去。
“不害怕啊。”
不想让他看端倪，温年弯了弯眼梢：“反正被打的，又不是我。”
“……”
“嗯，我还挺怕。”封怀不自觉柔着声。
温年不明就里看向他，迟疑着问：“是怕他讹你吗？”
他刚刚那拳看上去是不轻，程一皓现在有娱华撑腰，这件事处理起来应该挺棘手的。
封怀低望她，给了另外一个回答：“你要有麻烦了，我的事谁负责？”所以遇事了，千万记得来找我。
他嗓音有点沉哑，语气理所应当，仿佛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话。
像为了让她记住一般，封怀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凡事第一要义是保护自己，知道不？”
温年愣了愣，心口像被夏风熨烫了下，转而又开始担心起来：“那他要是讹你的话，怎么办？”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嘴角漫起不可一世地笑，哦了声：“那就等他讹上再说。”
两人上了车，封怀问了下她住所的地址，说了一句顺路后开车送她回公寓。
温年百无聊赖地上了微博，热搜上有关的词条都被撤了下来，热度也降了不少。
封念那边出了律师声明，言简意赅的说明绝不存在违法乱纪等不正当行径，又以私事为由，禁止媒体深度探究。
底下的评论，除了是心仪封怀的粉丝哀鸿遍野外，就是盲猜他女友是谁的路人。
他的名声受损最大的无非就是感情上的了。
温年想起她这一趟，请吃饭赔罪都没成，反倒还给他惹了麻烦。
吃饭可以下次再补。
那他的名声，怎么办？
她灵光一闪。
难道要给帮他物色对象，好早日坐实恋情么？
这种事，她做得到吗？
街上路灯昏昧，夜风乍起，偶然撩过面颊，又闷又燥，搅着人的思绪也悄声翻腾。
温年偷偷看了眼正在专注开车的人，他那么好，值得遇见温柔的人，相伴一生才对。
等到了公寓，临下车之际，温年犹豫了片刻，朝封怀郑重落下一句话：“该我负责的部分，我会想办法的。”
她说完，拿起包一溜烟就跑了。
看着那抹身影进了楼道，消失在眼前，封怀移回了视线。车内仍残着几抹山茶花香，并不馥郁，反而萦绕着淡淡清甜。
他喉腔发痒，像犯了烟瘾，伸手去摸搁置在扶手盒里的香烟。
银质打火机盖一合，淡薄的烟雾缓缓氤开，在空中轻悠漂浮着。
一旁的手机亮起，他接通，江醒炸毛的声音传来：“我说兄弟，你可真好意思，好端端非把来北澄的行程提前，又不出现，丢我一人应付。”
他揿灭烟蒂，语气淡淡：“我不是跟你说了？”
江醒震惊得电话都拿不稳：“卧槽，你真和姑娘去吃饭了？我还当网上写的那些是假的，那照片整得跟偷情似的，你也不怕有损名声。”
他嘴角扬起：“不怕，有人愿意负责就行。”
江醒激动得声音拔高：“牛逼啊，你真要把自己嫁出去？哪个女菩萨啊！有这么好？”
封怀摇下车窗，嗤了声：“怎么，你有意见？”
这话拽得就跟‘我明天摆酒，并不打算请你’一个意思。
江醒还是不信，硬是要问到底：“不是，你不是说你不婚吗？你哥和你嫂子给你介绍多少个，你哪个搭理过？大家都当你不喜欢女的。”
封怀往上瞭望，月色清皎，高楼中一户灯光敞亮，那束光比明月更闪耀，直直落进他的眼底，如天光乍现：他眼神微动：“瞎编的。”
“你几个意思啊？”江醒没听懂。
他清濯的眸难得晦了下，哑声笑了：“意思就是，我喜欢女的。”而且只喜欢一个女孩。
江醒：“你这是要追人了？不是，你会追人吗？用不用兄弟教你几招。”
封怀转了个话题：“齐嘉意和你复合了？”
这些年他俩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就连旁观者都觉得他们不合适，偏生两人就跟不甘心一样，不死不休纠缠。
江醒烦躁：“不是，你这哪壶不提提哪壶，快了，就快了。”
“没追上的还敢出来教人？”他挑了下眉：“误人子弟听说过没？”
“操，你接着骚吧！我就不该管你。”江醒嚎完最后一声，直接挂了。
——
温年洗完澡，瘫在奶黄色羊羔绒的沙发上，膝盖枕着笔记本电脑，正浏览着网页。
《转折》拍摄周期不长，但她不太想住酒店，难得想奢侈一回，在左宁临时租一个房子，能住得舒服些。
她浏览着租房广告，对比挑选。
在看见春瑟金园小区的广告时，滑动鼠标的手指微一僵直。
左宁四季如春，所以爸爸当时才会买下春瑟金园房子准备在那里定居，可惜好景不长，家里负债后，几乎能卖的，都卖了。
她偏开视线，去看电视柜下方那张陈旧的全家福。
现在回想，那时候是她最开心的日子了吧。
——
在北澄休息了三天，温年提前来了左宁，许是时过境迁，搬进春瑟金园的这天，她恍惚了好久。
她租的这一层有三户，她住在1603，而对面的1602，正好是她曾经在左宁的家。
温年收拾完东西，注意到餐桌上摆着她来时，在小区楼下买的水果。
鬓白的老人推着四轮车，站在毒日下吆喝，她一时没忍住，多买了两盒。
她吃不完，现在想想，刚好可以给两户邻居送水果。
她站在1602门前，按了许久的门铃都没人开门，想是这户人家还没回来，她将纸袋子吊在了门把手上，留了张便利贴，转身回了自己家。
她打算列份工作计划书，明天再到取景场地看看。
刚翻看完资料，发现《转折》的OST还没定下歌手。
稍有名气的歌手谈起价钱和档期，也费时间和功夫，早点考虑总是没错。
她打开微信通讯录，从歌手的列表中一一筛选，红唇咬着拇指，自言低喃。
“这个太贵。”
“这个脾气太臭。”
“这个得靠百万修音师。”
等指尖划到陈莹的头像时，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莹出身书香世家，因爱好音乐而入圈，待人宽宥温和，长相端庄大方，圈里的追求者两只手都数不清，可惜她曾在公开采访中透露不找圈内人当对象。
那段采访温年有幸看过，陈莹列出的另一半条件，几乎和她认识的一个人完全吻合。
她一下子福至心灵，到微博找了陈莹几张照片发给了封怀。
那边回复得很快，温年拿起来只看见一个问号。
封怀：「？」
她咬着大拇指犹疑，又到百科找了一段有关于陈莹的简介。
温年期期艾艾：「这个小姐姐我接触过，人美歌甜，你喜欢吗？我可以牵线的，微笑.jpg。」
封怀：「不喜欢。」
封怀：「温年，我很挑的。」
这挑衅的语气一下激起了温年的好胜心，她又挑了个漂亮小姐姐的照片发过去。
温年：「那这个呢？肤白貌美大长腿。」
封怀：「太高。」
温年不信邪又发了张。
封怀：「太瘦。」
温年郁闷地抓了把头上的丸子，这都不喜欢？
她猛地想起微博上那份长名单里的小鲜肉，难道？
温年破罐子破摔：「这个？腹肌男团.jpg」
封怀直接抛了个表情包，大写的粗体黑字：「我的母语是无语.jpg」
温年咬牙切齿：「你就直接说吧，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封怀：「迟钝的、傻乎的。」
温年眉心跳了下：“……”
这叫挑？他搁着这骂谁呢？
她正想打字问个所以然，门铃声响起，温年一秒抛下手机，趿着拖鞋去开门。
手机另一端的人，看着聊天框，扯了下嘴角，暗自觉得，温年这清奇的脑回路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孟昀拿着文件敲门进来，封怀放下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着文件。
不过须臾，漆黑的眸里盛着凌厉：“跟娱华的总监打个招呼，有些人上不了台面。”
孟昀瞥了眼照片里的程一皓，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就得罪了自家老板。
说话间隙，封怀搁在一旁的手机里，有消息弹了出来。
王姨：「封先生，您在春瑟金园的房子隔壁来了新邻居，小姑娘人挺好的，送了盒水果，您要留着吗？」
王姨发了张照片：「纸袋.jpg」
封怀看着那张照片蓦地顿了下，漆黑的眸中波澜难掩。
纸袋上贴着张粉莓色的便利贴，墨黑色钢笔字迹下，是熟悉柔媚的瘦金体。
「你好，我隔壁新搬来的租户，请你吃甜水果。」
他恍神，盯着字迹看了许久，仿佛能透过它，遥望数年前嬉笑怒嗔的小女孩。
胸腔中有股积攒许久的情绪，止不住的沸腾，如获珍宝，他缓慢敲下字：「要。」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一个虚荣的作者，别的大大有的收藏，我也想有～●ｖ●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