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玉槿是正午走的,带上了那个叫秉章的小太监,本来沈玉槿是不能使唤太监的,但是皇后娘娘看他一片忠心,就给放出了宫,算是个奴才,跟着沈玉槿。
采苓采萱带了马车在宫门口接她,沈玉槿上了马车才发现,顾宴息竟然也在车上。
这几日过得太舒坦,让她几乎快忘了还有顾宴息这档子事,这下猛地见了顾宴息,倒是一愣。
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马车厢里热气蒸腾,温暖的很。
蒸腾的相顾无言的两人分外尴尬。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撞到了一起,最后还是沈玉槿闭上了嘴,示意顾宴息先说。
“你身体如何了。那么大的雨,你行事太过不计后果了些。”顾宴息先发声。
许是拿定了主意和离,现在听这些冷言冷语,沈玉槿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还能有余力和他打太极,“总归是担心你,你在牢里没有吃什么苦头吧。”
这一句把顾宴息无数教训的话全都又憋回了嘴里,她若是吵闹,他还知道如何应对,但她关心他,他攒下的那些力气一下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不知怎么使了。
“没吃什么苦头,还要多谢你让父亲做了准备。”
沈玉槿看着顾宴息那个微微吃瘪的表情,心中暗笑,之前是有所期待,才不理智,才吵闹,现在她头脑清醒得很,再拿捏不了他,就枉费之前十年她对顾宴息一点一滴的了解和用心了。
“没吃什么苦头就好,你人没事就是最重要的。”沈玉槿挂起虚伪到有点慈祥的微笑,果然让顾宴息不知道怎么接话好。
接下来一段路,顾宴息都是一副,我有话要说,但是找不到由头的表情。
沈玉槿沈玉槿自然不会主动给顾宴息递上这个话口,就闭上嘴,闭上眼睛假寐,很明显顾宴息憋在嘴里的不是什么好话,好不容易让他闭了嘴,她才不去搭这个话茬,给自己找罪受。
下了马车,沈玉槿才知道为什么顾宴息竟然亲自到了宫门前接她——顾侯和侯夫人赵鸣霜在府门前等候。
赵鸣霜一见沈玉槿,便双眼盈盈含泪,沈玉槿若不是这个被哭的本人,必然以为是她亲生子,顾侯府的二少爷顾弄玉出了什么问题。
沈玉槿不得不提起精神,陪赵鸣霜哭哭啼啼的唱这出婆媳大戏。
“行了,先回去说,在门口没得让人看了笑话。”顾侯出言制止了这场戏,但是沈玉瑾还是从他的神情语气中感觉到,这位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大将军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为他唱的一出大戏。
顾宴息的祖父军功封爵忠勇侯,但是京城就只有一户顾姓的勋贵,大家也就直接称为顾侯,现在的顾侯继承了老顾侯的英勇,在战场无往不利,但是显然,他不明白后宅的弯弯绕绕。
他甚至对顾侯府这个团结和谐的大家庭满意极了。
进了正厅,也没能寒暄几句,也不过是顾侯表示一下关怀,赵鸣霜哭了几声,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顾宴息刚把沈玉槿送回阆苑,转身又要离开。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公务。”
“等一下!我有事要说。”沈玉槿坐在阆苑的椅子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时间过去的不久,但是她总觉得那个等着顾宴息下值归来的沈玉槿好像是上辈子的人了。
“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顾宴息其实没有什么公务,他也不知为何,下意识的逃避自己结发十年的夫人。
“不行!要不了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沈玉槿现在最怕的就是回来说,之前因为回来说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现在她一刻也不想等。
“你说。”顾宴息现在很怕和这位曾经温柔贤淑的夫人聊天,最后总会开始争吵,这与他期待的婚姻并不一致。
“我们和离吧。”拖了这么多天,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沈玉槿像是卸下了一个大石头。
“你说什么?”
顾宴息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沈玉槿也能理解,他们成婚十年,婚事早不是两个人的事了,若不然顾宴息也不会日日不归家,但却从不提和离。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和皇后娘娘通过气,我们和离绝不会影响你在官场的前途,凤溪他与你亲近,他年纪也大了,日后走了仕途,你们仍然可以相互照应,有他做纽带,比我牢靠的多。”
“财物上我只将我的嫁妆带走,顾家财物我一律不碰,我信得过你的人品,丢失那部分嫁妆,我们和离之后你慢慢找回补上即可······”
沈玉槿正一样一样说着她的谋算,却被顾宴息打断。
“为什么?”顾宴息一开始以为沈玉槿和之前几次一样只是闹闹脾气,但是她一句又一句安排的滴水不漏,他才意识到,她可能是认真的。
“什么为什么?孚嘉,我们干嘛非要搞到相看两相厌的程度呢,你的心早就不在这个家里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么?”沈玉槿轻声同他说,她不想在此刻还露出脆弱的神情,但她真的想祈求顾宴息:
放过我吧。
“不可能。”顾宴息丢下这句话便要离开,不知是不是错觉,向来成竹在胸的顾宴息脚步有几分慌乱。
这事压在沈玉槿心上实在太多天,今天让顾宴息走了,不知道这件事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又要无止境的拖延下去,她上前几步拽住顾宴息的袖子,止住对方前进的脚步。
“别走,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
“你都安排的那么清楚了,还有什么要说的。”顾宴息还是背对着沈玉槿,没有回头。
闻弦歌而知雅意,顾宴息像是要松口的意思,沈玉槿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行,就按我说的办,当年赐婚是你向陛下求的,如今要和离,便让我去求吧。”
“当年,真是对不起你,明明是我看中了你,却为了全我的脸面,要你去御前求。”说起这事,沈玉槿还是露出了一丝愧疚。
都是当年一念之差才导致了这一切,幸好马上就要拨乱反正了。
谁知道,顾宴息听了这话,倒是生了气,回身甩开沈玉槿。
“你也知道当年成亲是你求来的,当年你想我娶你,我便娶你,如今你要和离我又要乖乖和离,沈玉槿,你把我当什么?我告诉你,和离,门都没有。”
沈玉槿愣愣的看着顾宴息,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难道他不应该比她更想和离么?
看着沈玉槿惊慌不解的眼神,顾宴息气下去一半,“如果你今天就为了说这件事,那就没必要再说下去了,我不会同意。”
沈玉槿明白了,顾宴息应当是放不下男人的尊严,不能接受自己被家里的糟糠之妻抛弃的事实,但是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总不能咽回去,让顾宴息先提,她只能放软声调讨饶。
“对,是我不好,当初不该来招惹你的,你就看在这么多年,我兢兢业业并无半分错处的份上,放过我吧。”
谁知道顾宴息好像更生气了,“对,你当初就不该来招惹我,放过你,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写和离书,但你不觉得这次回家少了点什么么?”
这话一说,沈玉槿确实觉得有些许不对劲。
少了什么呢?
这样一想,今日确实比想象中清净了许多。
沈凤溪!
她在宫门前晕倒这件事就算不刻意打听,她也能猜到现在恐怕早就人尽皆知了,凤溪听到风声不可能无动于衷,按理说现在已经在房间里蹲着看她有没有事了。
但是回来这么久了,沈凤溪一根头发丝她都没看到。
不合理。
“凤溪!你把凤溪怎么了?”
“我能怎么样他,不过是成全他,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北疆了。”顾宴息说完这句话,像是胜券在握,反而松弛下来,一步又一步像沈玉槿逼近。
“你自己说过的,北疆危机重重,他若与我已无姻亲,我想保护他也是师出无名吧······”
顾宴息步步紧逼,沈玉槿心里烦乱只能一步又一步的后退,退无可退,瘫倒在椅子上。
北疆、血色、唯一的弟弟、顾宴息、林知鱼,无数的画面在她脑子里交织,线头缠在一起,让人理不出一个思绪。
可是顾宴息明显不打算给沈玉槿一个喘息的机会,“现在还要和离么?”
他看着沈玉槿的脸变得全无血色,身体轻轻颤抖着,一双大眼盛满惊慌和无助,两行清泪顺着脸庞缓缓流下。
他知道,他赢了。
他伸手抬起沈玉槿的下巴,这样能让他更清楚的看到沈玉槿的神情,大拇指摩挲沈玉槿毫无血色的唇瓣,希望能够给它重新染上血色,“今日你刚从宫里回家,舟车劳神,脑子恐怕不太清楚,一会好好休息,刚才的话我就当你没说过。”
然后抽身离开。
还没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沈玉槿细细的声音。
“为什么?”
这回轮到顾宴息回复这一句,“什么为什么?”
“拆散你与林四小姐,是我无心之失,但是成婚十年,我自认并无半点错处,于你的仕途亦是尽力帮衬,凤溪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有哪里点对不住你,你要这么对我!”
沈玉槿刚开始还是细细的陈述,到后来已经是不管不顾的咆哮出声。
顾宴息回头,看到沈玉槿两只手紧紧的抓着椅子的把手,支撑着自己做的僵直,一看便是勉力支撑。
“你不是说了,这么多年你做这个世子夫人并无错处,对我也是处处帮衬,你走了,我哪里去找一个这么好的夫人?”
顾宴息又走回了沈玉槿面前,“别哭了,这是你自己求来的。”
冷心冷情,沈玉槿看着 眼前这个结发十年的人,她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顾宴息轻轻抬起手,还未落到沈玉槿脸上,就突然被外力撞了个趔趄。
“郡主娇贵,还请世子自重。”是秉章推开了顾宴息,现下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开口。
顾宴息还不至于朝着一个下人撒气,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扬长而去,这次没有人拦他。
秉章把沈玉槿扶起,“郡主,您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应该会恢复到日三千,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好奇很久了,我是三无开文,应该没有曝光,各位姐妹都是在哪里看到这个文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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