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走到屏风后,从衣柜里找出老寨主以前穿过的衣服,放在屏风上面,“这些都是我爹以前穿过的衣服,你要是不嫌弃,就穿这些吧。”
屏风后的人低低的应了一声,而后就不说话了。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只有哗啦啦的水声还有他费劲擦洗的喘气声。
宋玉不明白他这种穷讲究,伤都没好还在这费劲清理身体,在她看来无用且多余。
她摇摇头,准备出门,不然待在里面听这水声怪尴尬的。
“你且把小虎喊过来。”
“他都已经睡了,你喊他做什么?”
“替我擦擦背。”
大晚上要热水洗澡不够,还要把人叫醒给他擦背,纵是宋玉脾气再好,听到这番指令心中也不免气笑,于是当即拒绝道,“他已经睡了,擦不了背,你差不多得了,再洗下去皮都要洗秃噜了,赶紧的弄完出来我要睡觉了。”
撂完这句话,宋玉正要开门出去,却听见身后衣架后面发沉一生沉闷“咚”的声音,接着是低低一声痛呼。
宋玉回头一看,衣架后面滚滚热水流出。她急忙跑到屏风后,便看到那人一头栽进了桶里,跟着桶一起倒在地上,浑身赤条条,姿势极其可笑。
宋玉这一看没忍住笑出了声,一开始是极其隐忍的小声后,后面干脆是放声大笑,笑的她直不起腰。
感受到宋玉的笑声,对方先是一阵惊慌,手忙脚乱的想将头给□□,随后似乎意识道自己赤条条的状态,于是不顾的胸前的疼痛,羞怒的大喊道,“你你你!你这女子,怎生恁的不知羞耻!”
宋玉还在原地大笑,笑的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个书呆子实在是太搞笑了。
他好不容易把头从桶里拔了出来,看到衣衫完整的宋玉正一眼不眨的看着他,气到声音发抖,“你不仅偷看,你还笑!”
他想站起身,却失力站不起来,此时胸口因为刚刚动作太大而迸裂,心中疼痛羞耻于无力感交织,他一下就红了眼睛,眼神破碎,“你偷看我!”
莫名透漏出一种凄凉的味道,
宋玉这才收了笑容,讪讪道,“我这也不算偷看,我早在山洞里替你换药时就......”
她看见他红到颤抖的的双唇,于是识相的没继续说下去刺激他,她走上前,“我来帮你。”
“你闭眼!”对方一阵怒喝。
“好好好,我闭眼。”宋玉如言闭上眼睛,摸索到那人跟前,搀扶着他站了起来。
“能自己更衣吗?”
“.....不能。”
宋玉一手扶着他,一手摸索到衣架子上面的衣服,替他更衣,中间免不了碰到他的身体,每次一碰到对方就是一哆嗦。
宋玉心中暗自哂笑,这人的面皮也太薄了些,就他们寨子里的那些青年后生,夏天演武场的时候经常□□上身训练,他们身子她都看过不下数百次了,他们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倒是他,比寨子里那些大姑娘还要羞涩腼腆。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好看的,他的身子比姑娘还要白皙,还孱弱,让她看她还有点看不上。
心里一阵阵腹诽但手上的动作不慌不忙。
直到换完了里衣,她这才睁了眼睛。
他穿的是她爹的衣裳,不过他的身量比老寨主高出很多,拿衣服在他身上明显的小且紧绷,手脚腕都漏出一截,不过有的衣服换就已经不错了。
她见他扶着胸口一脸痛楚,这才抻着面皮问道,“伤口没事吧?”
“无事。”他惨白着一张小脸,勉强答道。
她扶着他坐到了床边,见他的头发还在往下淌着水,宋玉捡起地上的毛巾一把包住他的头。
他的眉心跳动,怒气难掩,“这毛巾都是脏的!你怎么能把它盖在我头上!”
“没别的毛巾了啊。”
“你就不能去洗一下?”
“我扶着你,怎么去洗?”
他闭着眼睛不说话了,气的太阳穴都鼓囊囊的。
宋玉见他头顶冒着丝丝热气,便知道要赶紧擦干头发,不然在这个天气很容易着凉,着凉了她还得花钱给他买药。
“自己能擦头发吗?”
他仍然闭着眼睛不肯说话,半晌后方才摇摇头。
宋玉欲拿毛巾给他擦头发,却遭到了他的反抗,“这个毛巾是脏的!”
宋玉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掉在屋子里了,这屋子天天扫,有什么脏的!而且家里的水都被你擦个身子用完了,我上哪给你去清洗去?”
说完便继续替他擦头发,他一脸破罐子破摔,也不反抗了,只是表情仍算不上好。
毛巾盖在头发上,待吸饱水,宋玉便将多余的水挤到桶里,如此循环往复。
他的头发长,且顺滑,灯下看去,秀发又黑又亮,比寨子里那些女子的发质还要好,宋玉便不自觉轻了手,小心翼翼的擦着头发,生怕弄断了。
宋玉正专心的擦着头发,冷不丁却听到身边的人说道,
“我以后日日都要沐浴更衣。”
宋玉想也不想拒绝“不可能,家里没那么多柴火,挑水也费劲。”
“那我便不去你说的那劳什子挂柱了。”
宋玉凝神看向他,敏锐的抓到这句话的潜在含义,眼底路过一丝惊喜,“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去?”
他有些不适的咳嗽了一下,躲过宋玉炽热的目光,“前提是你得让我日日洗浴。”
“每日不可能,挑那么多水就不现实,最多一周一次。”
“一周五次,不能再少了。”
“这样吧,一周三次,还顺带你教小虎识字,再多的话就不可能了,这家里的柴火也不够你用的,你愿意就行,不愿意你之后就都别洗了。”
他的脸上变幻莫测,过了会,才咬咬牙道,“可以。”
房间里烛火跳动,两个人的身影映照在墙上,远远看去,像是偎倚在一起一样。
夜深人静,不知过了多久,等擦完了头发,宋玉方才发现身边那人呼吸逐渐平缓,一头靠在床簧上,睡的香甜。
这回睡到她的床上倒不讲究男女大防了,宋玉嗤笑。
待到他身体好到能下地行走,宋玉便着手准备起挂柱事宜。
那边小虎去通知好大家在会师堂齐聚,这边宋玉叮嘱着他一些挂柱事情,具体是一个什么流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些她都一一与他事前说明。
“.......到时候会有过堂仪式,这个过堂是挂柱有点危险但是是必须要经历的的,到时候会让你头顶一个苹果往前走百步,我则在背后拿箭射中你头上的那个苹果。”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箭术好得很。”
那人却只自顾自在镜子前梳理着头发,像是听到了但是又像没听进去。她都不知道他那头顺滑的可以一梳到尾的头发有什么好打理的,但他却至少在镜子前梳了一个时辰有余。
“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宋玉怀疑她刚刚口干舌燥说那么一通他一个字也没听,正待发作时,却见他一脸敷衍的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回道,“知道了。”
宋玉这才继续说,“这个过堂仪式主要是考验入伙人的胆量,你会不会被吓得尿裤子。”
他嘴角一掀,带着凉凉的味道,“难道还真有人去看是不是尿裤子了?”
宋玉一窒,含糊道,“反正你放心,我的箭法从未失过准头,定不会让你受伤,你到时候不要害怕。”
他捻了捻自己额角的头发,捻出两小撮飘逸的长须,转头瞪了宋玉一眼,语气平平道,“我才不害怕。”
宋玉这才看到他的新发型,意外发现还挺好看的,额前多的两撮长须显得人多了几分俊逸的味道。
“你这个新发型还挺好看的。”宋玉心中想的什么便如实说了出来。
他理所应当道,“那是自然。”接着放下梳子,站起身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小虎这回已经去通知大家伙了,估摸要等到下午。”
“那你把我原来的衣裳取来,我要更衣。”他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典型老年人的衣裳,又小又难看还老气。
宋玉一边在心中腹诽一个大男人比女子还要注重外表,一边给他取来了他原本那件天青色长衫,胸口的破碎处她也给他缝好了。
只不过她的绣工不堪入目,即使是如此简单的针线活也被她缝的歪歪扭扭如同蜘蛛网一般,丑陋无比。她料想他拿到了肯定又要挑剔一番,这些日子他几乎处处都要找毛病,从家里棉被的花色到她做的菜,不过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果不其然,他一拿过衣服当即就沉了眸,“衣服缝成这样你叫我怎么穿?”
宋玉也不受他气,当即道,“要么你别穿,要么你自己缝。”
他面色扭捏,却还是走到内屋,换上了那身长衫。
待他出来之时,整个人的面貌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本身就面皮白皙俊秀,再穿上这一身长衫更是显得整个人气质如松如竹,他的表情却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味道,额角的两缕青丝平添几抹风流,整个人看起来俊雅中带着一丝矜贵,跟这逼仄的环境形成了巨大的差异。
这一身不像是要去挂柱的,反而像是去进京赶考,啊不,像是落花及第风流得意的举子。
宋玉掩饰性咳嗽了一声,商量道,“要不你还是换上我爹的衣裳?”
他居高临下瞥了宋玉一眼,她这才发现他虽然身子单薄但是身量却十分高大,她已经是跟寻常男子差不多高,但他却还要比她高上一截。
“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