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的当日晚上,刁郡守被他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刁郡守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他哪里知道段柱国此行从京城回来,居然还带了一位未婚妻一起,以至于他献美人弄巧成拙,撞到了正房夫人面前。
男人嘛,在夫人面前总是要点脸面的。前一天晚上没要,未必是真的不喜欢。
所以他白日里才又安排了一次,本想着若是段柱国瞧上了,他就在前院直接安排着,也不必闹到正室面前,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哪里想到段柱国没有瞧上人,反倒是谢娘子想见。
刁郡守讨好上峰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遇到这种奇葩事,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只能拉着素来多智的夫人商讨。
整件事听下来,刁夫人真不知道说这个蠢货什么好。
瞧瞧这人干的都是什么蠢事!!
且不说这些年给这尊杀神送美人的有一个成了吗?就说你送能不能挑个好时候?!
这还未成婚呢,就在主母跟前塞这么两个东西戳眼珠子,到底安的什么心?!更离谱的是,她第二日都那么费力描补了,这个蠢货居然还跟着扯后腿。
刁夫人简直不知道自己当年有多眼瞎,居然看上了这么一头猪。
她没好气道:“你最好求神拜佛求着这位谢娘子过门后不受宠!否则人家在段柱国耳边说上两句,你这郡守就做到头了。小命有没有还两说!”
刁郡守没想到事情的后果会这么严重。
那位谢娘子哪像是不受宠的?且不说这等国色有哪个男人不心动,就说段柱国的态度,特意拨了一对自己的亲卫跟随护着,明显是把人当眼珠子看。
但是他还是不懂:“谢娘子那样的人物,做什么为这两个东西置气?”
刁夫人都快翻白眼了,她转着头不想理这个蠢货。
刁郡守没得到回应,只能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迟疑,“那我今晚就把她们处置了?”
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抚着心口喘。
她一边缓着气,一边骂:“处置?处置你个头啊处置!!我瞧着该把你脖子上顶着这尿壶处置了才好!!你若是处置了,我明日拿什么来给谢娘子见?招魂儿吗?!!”
刁郡守见状也不敢转了,只能忙凑上前来,好声好气地抚着人的背拍:“莫气莫气,我听夫人的,听夫人的,一切任由夫人安排。”
刁夫人顺了好一会儿气才重新喘匀。
只是瞥了两眼身边的人,她到底忍不住,“你自个都说了‘谢娘子这样的人物’。你又怎么觉得,守着这样的神仙、那些凡花凡草还能入段柱国的眼?”
刁郡守想都没想,回了句:“那不一样。”
刁夫人:“怎么不一样?”
刁郡守:“……”
当然不一样,那位谢娘子瞧这就是要搁在家里好好供起来的,仿佛碰一下都得沐浴焚香似的,长久处着,怕不是得憋死,他总得给上峰处处安排妥帖了才好。
刁夫人瞧他那支吾的样子:呵,男人!
门贴着脸摔上,差点儿撞到了鼻尖,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今晚别进老娘的屋!滚去找你的翠翠莺莺去!!”
刁郡守:?
怎么又生气了?
一行人没在凉城多呆,休整加上审讯俘虏也只停留了两日,第三天一早,就整装离开。
谢氏的人少了一个,谢韶的身边倒是多了对姐妹花。
刁郡守钻营讨好这么些年,就没有遇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形,送美人竟送到了上峰夫人身边。
瞧着谢娘子身后俏生生立着的一对姐妹花,刁郡守本该感慨谢娘子貌美无双又贤惠大度,段柱国得妻如此、实在堪羡。但是瞧着谢娘子待这对姐妹温声细语,反倒是待段柱国神色淡淡、隐约有疏远躲避之意,刁郡守觉得这里面像是哪里有问题。
他忍不住回顾了一遍事情的发展,越想越觉得不对,不由悄悄瞥了段温一眼。
他总瞧着、这上峰头顶是不是有点绿?
段温没在意刁郡守那点小心思,从那天回去见到房里有两个人,他就知道谢韶多半是要把人带走的。
他叫人查了查,知道两人身家背景还算清白,就没有多管:她愿意养着就养着吧,权当留着解闷儿。
凉城已经算是段温实际控制的区域了,到了自己地盘上,虽然同样是赶路,但却没有先前那么急,每到一个地方总能享受到当地最高规格的招待。按理说要比先前的待遇好得多,但是谢韶有时候却恨不得回到之前那艰苦朴素的条件。
那天晚上摊开了之后,段温算是彻底不装了。
谢韶想想自己居然曾经给对方套上过“纯情”两个字的标签,只恨不得回去敲开自己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
这家伙纯情?!开什么玩笑!
段温倒是答应了那句“成婚以后”,但是他做的事除了最后一步没有真进去之外,其他和也没区别。
而且根本不分场合!
马车上两人衣着整齐,但是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被拢在怀中女人衣衫下游移的手掌轮廓。
谢韶一张脸涨得通红,身体紧绷又放松,整个人都在细微地发抖,她紧紧咬着下唇怕出声,但是在某个瞬间还是没忍住一口咬在旁边人的脖子上,这才将那声差点溢出来的呜咽压下。
段温闷哼了一声,但腔调却更像是笑。
谢韶从那一片空白中缓过神来,忍不住就着牙印磨了磨:怎么就没咬死他呢?
段温笑够了又开始哄人,什么“心肝儿肉”的都说的出口。谢韶自认为自己什么土味情话没有见过,但是还真没有对方这么直白肉麻还带荤段子的,偏偏他还真能半点儿都不脸红的说出来。
他好意思说,谢韶却没那个脸皮去听。
她抬手就要去捂段温的嘴,结果才刚刚碰上,掌心就是一湿。谢韶猛的一缩手,却没能缩回去,手被攥住往下,耳边传来另一个人已经哑下去的调子,“心肝儿,也哄哄我吧。”
……
…………
在马车上闹了这么一出之后,谢韶坚决不坐车了,她提出了学骑马。
某人很有点色令智昏的样子,谢韶怀疑她要是在段温上头的时候,问对方银行账号密码都能问出来,这会儿虽是没有银.行.卡,但是意思也差不多,总觉得那时候她随便说点什么,这人都能满口答应。
怪不得美人计经久不衰,枕头风从古至今。
总之,学骑马这个要求被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下来。
谢韶本来以为会很难,因为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原主,这都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新领域,但是她上手得出乎意料的容易。几乎都不用教,被段温扶上马去,说了几句指点后,她就自然而然的掌握了要领。
谢韶: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被高考耽误的马术天才?!
人学会了新技能之后,总忍不住撒欢。
谢韶觉得自己是个稳重的人,但是这可是骑马、骑马唉!谁小时候没披个被单扮演女侠,幻想着自己纵马驰骋、仗剑走天涯?这会儿也算梦想成真了一半。
谢韶没多一会儿就抛下了教学的段温,自己骑着马加快速度。
段温若是想要跟自然能跟上的,但是他却没去追,反倒是拉了拉马缰,让坐下的马匹速度缓下来,远远地看着那边。
衣袂飘扬,如墨的发丝在身后飞舞。连日光似乎都格外眷顾她,在肌肤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让她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实起来,仿佛随时都要羽化归去。
但是段温却难得没有上前打断谢韶此刻的兴致。
他看着那窈窕的身形在马上做出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姿态,目光瞬也不瞬,眼底的兴奋甚至有点摄人。
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萦绕心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填满胸腔,血液随着那一下又一下的跳动泵向四肢,大脑甚至因为这欢愉的情绪这产生了轻微的眩晕。
段温低低笑出了声。
他回忆着方才,忍不住心中喟叹:可真是太像了,就连上马时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虽然不记得他,但到底还是有痕迹留下,不是吗?
他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