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谢韶一直在听说原主擅琴的名声,但是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水平的差距。
对方残留的那点本能都比她好上一百倍。
谢韶觉得原主要是还有意识,得被她这几天这么抹黑名声给气死。
不过比起这个来,谢韶现在更担心的是别的。
她忍不住瞥了段温一眼,这是个乐盲不假,但不是个聋子。
艺术类的东西从来最能打动人心,欣赏的人或许没有什么专业鉴赏水平,但是作品到了大师级别给人带来美的感受是共通的。原主不是大师也相去不远,所以才在她彻底放弃控制的时候,单只靠着身体记忆做到这种程度。
但是谢韶这会儿没空感慨原主的牛逼,现在更要紧的是:段温到底听出来区别没有?
听出来以后又是怎么想,该不会以为她前段时间都在敷衍他吧?!
说起来她那会儿因为专心刷技能熟练度,态度确实挺敷衍的。
谢韶:“……”
这能怪她吗?!她又不知道技能进步还带阶跃式的!
谢韶忧心忡忡,但段温其实根本没在听。
他的目光落在抚琴的那双手上,注视着素白的指尖轻盈地在琴弦上跃动,指腹轻拢慢捻,指尖再轻轻的一勾,简直要把他的魂勾去了。
她都不知道这漂亮的手指昨晚到底拢过什么脏东西。
这般想着,越发叫人气息不匀起来。
……
段温以前从来没觉得干坐在旁边听着那些叮当的响有什么好享受的,这次总算琢磨出些乐趣。
也亏的这话没有说与别人听,否则就算是如王宾这样的下属幕僚知道了,都要骂上两句有辱斯文、禽.兽不如。
只是段温却不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什么不合适的。
每逢大战必有大宴,段温虽更习惯军中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庆功宴,但是坐到他这个位置,总免不了和地方豪强打些交道,那些宴会就与军中大不相同了。
美人甩袖、拨琴弄弦,真当底下人是看舞听曲?眼珠子都快看掉了,当场露出丑态的他都见过不少。
剥下那张皮来瞧瞧,谁不是畜生?
只是那会子有意避开“她”醒来的时候,不叫“她”看见那些不堪罢了。
“她”那性子若是瞧见,又要为那些歌伎舞姬上心了。这世道能有口饭吃都是万幸,谁还讲究个怎么吃饭法?
在谢韶偷瞥过来第一眼,段温就察觉了。
上战场的人要是对视线不敏.感,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段温一抬眼,就将谢韶投来的视线抓了个正着,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眼底的忐忑心虚。
再稍一回忆方才的调子,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只是不善音律,又不是聋。
不是一直不愿意给他弹吗?怎么今日又改了?
段温其实不太介意谢韶弹的好听难听,总归是为他奏的曲,就算是锯木头,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夸上句“质朴自然”。
只是对方这会儿突然转变总归是有点原因的。
——是被昨日的情形吓着了吗?
这倒确实有可能。
其实昨日到底是马车门先打开,还是他的刀先落下,段温自己也分不大清楚。
他从见到谢韶之后就很矛盾。
他知道她是什么性格,也知道她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若是他想的话,他可以装上一辈子,在她面前当上一辈子的“好人”。而以他现在的势力,也足以做到将那些污糟事全都隔绝在她的视野之外,让她永远都那么干干净净。
这其实也没那么难。
瞧瞧那一日,对着陶智他不就忍住了?别说摘脑袋了,他甚至都没有把那根舌头割了,简直再宽仁不过了。
可是这样真的够了吗?
段温本以为是够了的。毕竟人已经在他的身边了,是能碰到能摸到、活生生的人,不必像以前一样担心她突然消失。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还不够、一点也不够。
她怎么能有那种眼神呢?又干净又清澈,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
那种奇异的割裂感将她和周围的人都分割开来,就连显得最亲近的玉簟都仿佛隔了一层,好像只要她想,随时都能抽身离开一样。
她怎么能走呢?
怎么能再离开一遍?!
白纸浸入墨池、绣履自泥地里趟过。这世道当然配不上她,但是她既然来走了一回,怎么能这么干干净净地来,又清清白白地走?他既然已经洗不干净,总要把人拉下来一起弄脏的。
漂亮干净又易碎的东西最容易引起人的破坏欲。
段温还没有想要把人毁掉,但是只稍微的弄脏一些,却是无妨的吧。
他哑着声音,低沉道:“……过来些。”
谢韶有点奇怪段温这突然的要求,但是这会儿正值着自己理亏,倒是没有想再和段温对着干,只是磨蹭着往那蹭了几步,还没来得及问“干什么”,又被拉着手腕拖到了怀里。
谢韶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旋即就僵住了。
她一点点地转头去看段温的表情,后者坦然的任由她打量,那自若的神态让谢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污了。不是她想的那样,也或许只是刀柄、革带什么的。
谢韶正在自我反省的时候,段温却很痛快地承认了。
虽不是明说,但是也差不多了,“方才瞧着你弹琴的时候。”
谢韶:???
这里面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段温这声音不像表情那样平稳,而是带着隐忍的喘气声。
确实是忍得狠了,话落他便亲吻下来,不是上次那样只是轻轻的碰了碰、浅尝辄止,而是长驱直入,在其中搅动风雨。
段温一边吻着,一边将人揽着腰抱起来,往里间带。
猝然腾空的感觉总算让谢韶回过神来,她扭着脸想要避让这个吻,挣扎了半天总算能含糊发出声音,“别、你……先停下……唔!”
段温确实没有继续吻下去,而是唇舌沿着脖颈一路往下,途经的地方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谢韶都不知道自己的脖子是这么不能碰的地方,一瞬间连被带离地面的脚背都绷了紧,发出了一声像是呜咽的抽气。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颈侧的那一小块肌肤被牙齿抵住轻轻地磨,本就奇怪的触感混杂着要害被掌控的威胁,轻而易举地盈满了感官。
谢韶一边往后仰着,一边抬手想要把人推开,挣扎间不知怎么甩了段温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谢韶整个人都是一僵。
段温却没恼,就手托过掌心来亲了亲,一副“瞧瞧打疼了没有”的表情。
谢韶缩了缩手,但还是趁这个机会拉开距离,正色:“我觉得太快了。”
她几个时辰前还想着怎么处理和段温之间的关系,哪能想到接下来就要直接上本垒了。
段温居然真的在这个关头停下了,他把玩着掌心的手指,好整以暇地反问,“哦?那谢娘子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明明刚才不干人事的是他,反倒是这会儿装起人样儿来了。
谢韶反倒被问的一噎:“……成婚以后。”
她觉得这会儿应该都是这样的吧?段温刚才的做法才是有问题啊!
段温莞尔:“好,听娘子的。”
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倒是让谢韶有点不知所措,她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往奇怪的部位瞥,但是总觉得这么轻而易举放弃不像是段温的风格。
孰料段温好像真的冷静下来了,反而开始说起了正事,“昨日那几个刺客都是死士,嘴里□□,下巴卸得快才留了几个活口。这审了也有一日夜了,什么也没说,倒是硬气。”
谢韶没明白段温突然说这话有什么意思,虽是疑惑,但还是一副接着听下去的样子。
段温瞧这些谢韶这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的样子,忍不住闷闷地笑了一声。
他往常是不大喜欢那些拧着劲儿的人,都到了死路、何必非得再挣扎那一下子,还要他多费点力气。但是这会儿瞧着谢娘子这模样,总觉得心都给她瞧软了,让人都快不忍心再逼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