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时玥眼底像是笼了层雾,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却只望见一道模糊的重影。
那人薄唇紧闭,浓眉之下似有鹰隼般的目光罩住她,周身气压低得仿佛凝了霜。
看起来好凶。
不像什么好人。
明时玥咬着唇,收起精巧的下颚,偏头蹙眉看他,“你在说什么?”
闵南行清楚地记得,先前那个差点吻上她手背的野男人,鼻梁骨的弧度像极了闵池舟。
思及此,闵南行本就凉薄的双眸染上了一丝阴鸷。
“我问你养那么多男人做什么。”他没什么耐心的重复,视线紧锁着她,“集邮?”
明时玥醉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理解闵南行的话,只是凭借着本能张着唇,小口地攫取着空气。
眸子亮着晶莹,锁骨也抹了层冷蓝色的高光,随着她的仰头的动作微闪着,如同月光下勾人的小妖精。
偏偏神情却透着一股涉世未深的乖软,指尖覆上他的唇,低喃道:“你叫什么名字?长得还挺好看的。”
柔软而红润的唇像是淡粉色的水母般一张一合,在漫无边际地海上漂浮着,如果一根丝线,牵扯着闵南行的心。
她这副模样,少了往日的清冷,像是高悬在夜空中的月亮,跌入了欲望的池沼,皎洁不再,反倒染上了几丝娇媚,宛如美艳而迷人的罂粟花。
引诱着人同她一齐坠入深渊。
“不认识我了?”
闵南行双瞳黑沉,嗓音微压着。
明时玥闻言,忽地挺直了脊背,定定地看他半瞬。
“你跟我一个朋友有点像。”
闵南行舌尖抵着牙关,语调带着点冷嗤,面上却仍是一副沉稳平静的模样,问:“像谁?”
压着一腔怒火,他发泄似地轻咬着她的唇,见明时玥没什么反应,他提高了力道,想让她清醒些,明时玥疼地吸了口凉气。
不满地哼哼两声,“疼——”
闵南行的视线留恋地在那红润的唇上扫过。
语调愈发喑哑,“回答我,时玥。”
他拘禁着她的双臂,“就为了凑齐一张闵池舟的脸?”
上次他带她去滑雪,闵池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虚扶了她一把。
那天晚上她同他看电影时,她便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闵南行全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在明面上挑破。
毕竟他知道,明时玥是个聪明人,如今她跟闵池舟是兄嫂与弟的身份,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些不该存在的念想,本就该烟消云散。
这段时间,闵南行也察觉到了自己对明时玥的不寻常。
他不会深究这种情愫到底是什么,是占有欲,是一时兴起,是喜欢,还是爱,都不重要。
闵南行坐到如今的位置,已经不再需要步步为营地斟酌每件事的意义。
他带着她回到京市,就是做好了之后的打算。
她会是他的妻子。
他也会给她足够优渥的生活,若她贪心,想要得更多,他也会亲手撕碎那本让她不占有任何优势的婚前协议,甚至是可以帮她搞垮明城地产。
他放任她在外面玩这么久,也该收心了。
她只要安心陪在他身边。
这就够了。
他为她做地让步已经足够多,多到超出了曾经预计的极限。
她为什么不懂?
“不过是见了两面,你就为他失魂落魄到这个地步?”闵南行逼着她与他对视,可她的眸子里根本没有自己。
多讽刺。
“明时玥,我对你这么好。”闵南行抵着后槽牙,“你怎么敢的?”
明时玥的反应足足满了大半拍,听到那三个字,她嘴角扯了扯,眼神却是空洞的,“闵池舟……”
她想说什么,大脑却无法负担起思考的重任。
于是明时玥笑了起来。
闵南行暗骂了句,“该死。”
掐着她脖子的手力道骤然收紧,明时玥猛然咳嗽起来,五官紧紧皱在一起,湿漉漉的眼神可怜极了。
滔天的嫉妒犹如燎原态势,烧掉了闵南行最后一丝理智。
直到他看到眼前的人脸色因缺氧而发白,连挣扎的力气都逐渐散去时。
闵南行才惊觉自己的失控,松开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整个人狼狈而仓惶。
这么多年来,他从不喜形于色,哪怕是遭遇了心腹的背叛,他也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更不必说像刚才那样一瞬间的失控。
明时玥被这一激,像是被吓到了,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恐惧,而后往床边退。
“你是闵南行……”
她似乎根本就没听懂他的话。
甚至不明白他为何会陷入癫狂。
刚才的怒意,犹如重拳打在了绵软的棉花上。
闵南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闵南行平复着呼吸,冷然道:“我是。”
他静默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漆黑的眸子里,隐隐蕴着几分难以自察的期待。
然而明时玥却像是脑子短路了一般。
潋滟的眸子眨了眨,没了下文。
闵南行越过床畔,拉着她的手,半边身子都压了下来。“然后呢,时玥,你想对我说什么?“
“你好凶。”
闵南行:“……”
闵南行沉眸,继而转换对策,问:“除了凶,还有呢?”
“总是忽冷忽热的,让人好难猜。”明时玥仰着头,迟钝地掰着手指头,似是在认真思考,不设防的模样多了几分娇矜可爱。
闵南行的心不由得软了软。“那闵池舟呢?”
“别提他!他有病!”
闵南行这一晚上燃起的无名火,这才终于被她一句轻飘飘的话给灭了。
他长臂一伸,将她拉了过来,语气半是诱哄,“我们不提他,提闵南行好不好?”
明时玥:“闵南行呀……”
闵南行亲了亲她的耳廓,“时玥,你继续说。”
“闵南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时玥脑袋里似是想到了什么,手舞足蹈的,似是要把人揍了才能以泄心头之恨,一巴掌差点就要落在闵南行脸上,被他锢住,浑身都压了下来。
明时玥只觉得像是被一座又沉又重的山压了下来,动弹不得。
闵南行倒吸一口凉气,舌尖抵住牙关,眸底黑沉,擒住她不安分的双手,反扣在她头顶的枕头上。
偏偏这家伙此时全然不明白他忍得有多辛苦,皱着眉,不满的语气也娇滴滴的,“好重呀,闵南行,你快点从我身上离开!”
闵南行的气息陡然逼近。
“我怎么也不是好东西了?”
“你还不坏啊,把我一个人丢下呜呜呜呜,让她们欺负我,所有人都欺负我,呜呜呜呜呜。”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满腹的委屈也溢了出来,梨花带雨的,越说越难过,不由得接连抽噎。
闵南行终于看不下去,吻上她的唇,白齿用力,咬得她吃疼,微阖着唇。
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强势地闯入她的牙关。
往常明时玥清醒着时,闵南行吻她,她只会别动地承受,任由他如何翻云搅浪,她都不会回应。
可醉了的明时玥,遵循着人的本能。
在被他带动以后,反客为主,吮吸着他的舌尖。
闵南行身体绷着的一根弦像是断了线。
片刻的僵滞过后。
便是山雨欲来,船舶荡漾。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两人唇畔发麻,佣人端着醒酒的番茄甜汤敲门,闵南行才松开她。
朱姐进门时,看到的是便是这样一副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
只见她们那位一向禁欲冷淡的先生,衬衣解了两粒纽扣,凉薄的眸子被显而易见的欲色替代,发尾垂落在眉间,分明的手背因撑在床沿,露出几条浅黛色的迭起青筋。
而被他压在身下的太太,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柔顺地散落在床边,脖颈之上,几朵红梅悠然绽放,潋滟着水光的唇更是像是刚被揉碾过似的。
“先生,醒酒汤放在这——”
话还没说完,闵南行就冷声道,“放着,出去。”
印着欧式花纹的双开门被人局促地合上,房间内又陷入了寂静。
就剩下他们俩,床上那个醉得不省人事,闵南行也没避讳,起身端着汤,一勺一勺地喂。
明时玥起初还不愿意喝,以为这是中药,闵南行哄了几遍,小姑娘都摇着头拨浪鼓似地拒绝。无奈之下,他只好含了一口,衔着渡给她。
明时玥尝到酸酸甜甜的味道,而后又闹着要喝,一碗温热的醒酒汤下肚后,浑身的刺毛都舒服地乖顺起来。
闵南行拢着她,替她换上了轻便的丝绸家居服。
闵南行不想趁人之危。
再加上她此刻醉着,即便他行了夫妻之实,也没什么乐趣。
闵南行去浴室里冲了会凉水,顺道洗净从明时玥身上沾染的酒气,和夜宴里鱼龙混杂的俗尘味儿。
冰凉的水滴自莲蓬头簌簌而落,落在男人滚烫的身体上,又迅速蒸腾起一阵丝缕的薄雾,氤氲在浴室的玻璃墙上,连着一片朦胧。
闵南行仰着脖颈,流畅的下颚线条一直延伸到人鱼线,他紧闭双眸,好不容易平静些许。
却听到门外的床上传来一阵嘤咛。
极轻。
宛若梦中呓语。
如羽毛似的,挠着闵南行的心。
痒痒的。
闵南行喟叹一声。
照这样下去,恐怕等他浑身冲得冰凉,心里头那股邪火都降不下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
闵南行关了水,视线透过玻璃,望向床上那个正睡得不甚安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