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快跑,快跑!”稚嫩的脸庞上此刻雨水血水混杂在一起,往日总是噙着笑意的眼睛里,满是慌张,恐惧,担心。
“殿下,跑……”一只呼啸的箭矢,破空而来,‘嗤’地插进少年后背。
少年倒地前还猛推了一把自己的殿下。
肉被烧焦的味道顺着风一起钻进了鼻子里,“呕,呕……”再也跑不动的季洋跪在泥泞的路边,大声地呕吐起来,呕地心肝脾肺肾仿佛都要吐出来了。
踢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终于停了下来,枣红色的骏马,似是因为被雨水淋到,打了个响鼻,不耐地在地面踢了几下蹄子。
“季洋,不要再妄想逃跑了,现在跟我回去,皇上念及昔日情分,愿意饶你一命,你依旧会是宫里金尊玉贵的小郡主。”
眼前的少年郎一如既往,皱着眉头,抿着薄薄的嘴唇,眼神里充斥着不耐烦。
又是不耐烦,她为他拜名师,寻宝剑……好像从来没有换来过一丝笑容,。
季洋死死盯着这个曾经爱慕的少年郎:“周衍,我阿爹阿娘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周衍握着缰绳的手瞬间收紧,沉默了良久,开口说出的话却比冬日的寒风更加冷冽。
寒风刺骨,话语却刺心。
“季渊私通异族,致使边城失守,幸得大义将士反抗,斩于城外。平宁公主闻讯,不思罪己,反而大逆不道,意欲在明宫行刺皇上,已被就地斩杀。”
漂泊的大雨中,季洋再听不见到任何声音,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后面跟来的御林军都觉得有些瘆人。
半年前,仅仅是半年前,自己还是大武朝最尊贵的小郡主,如今已是父死边城,母丧明宫。
族里一百三十余口人,只自己一人尚且苟活。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眼瞎,不顾一切地爱上面前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引狼入室。
“我阿爹通敌?我阿娘行刺?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若没有我阿爹镇守边城,我阿娘百般筹划,他宋恒禄能登临帝位?他早就成了这大武朝,不知哪里的一抹幽魂。”
季洋的话一出,周衍立刻抽出佩剑,咬牙怒斥:“放肆,你疯魔了,竟敢对皇上不敬!”
剑尖划开平素娇艳的脸颊,留下一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半身衣裳,更似鬼魅。
往日里号称大武第一美人的安灵郡主,此刻看上去犹如跌落泥地的花瓣。
季洋握紧拳头,抵住身边的碎石,撑住自己早已冻僵的身体,因为失血嘴唇也变得煞白,但是话语却不曾有一丝退让。
“便是你周衍,若不是我阿娘当初一力护下你,你早就随着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祖父,被刽子手一刀,人头落地!”
不提还好,一提及此事,周衍骤然暴怒得如同头发狂的狮子,眼睛也变得通红,声音里都是压抑的仇恨:“我祖父本就没有错,他是为了天下大义,为了匡扶社稷,忠言死谏!他是一代忠臣!”
“是那个老太婆为了权利滥杀无辜,屠我周家满门。”
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原来从十几年前阿娘就错了,错救了一头白眼狼。
这样看来难怪自己也眼睛恍若个装饰了。
毕竟一家都是瞎子!
可怜一家瞎子葬送的何止是季家,还有疼爱自己的外祖母,以及外祖母殚精竭虑建立的大武朝。
“罢了,罢了。”
雷声轰鸣,一抬眼,季洋的眼中竟然流出了血泪。
“我皇祖母和季家一百三十六口人都会在地下看着,看他宋恒禄能开创怎样的盛世,看你周衍功成名就,妻贤子孝。”
说完,不待所有人反应,一下子冲到周衍的面前,以血肉之躯撞上了尚未收起来的寒剑。
鲜红的血液刹那间在地面铺开。
“季洋!”闭上眼之前,隐约看见有人扑过来,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大概是幻觉吧,这倾覆的天地,不会再有人念着自己的,这世间也不会再有人念着大武昭帝,与她如珍似宝的小郡主。
“不!”季洋尖叫着猛然坐起,手捂着脖子大口呼吸。
“郡……女君,女君,可是又做噩梦了。”旁边一位面容颇冷冽的女子立刻扶起季洋,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先祖保佑,先祖保佑,女君终于退烧了。”
听到这句话,小小船舱里挤进来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女君流放以来身子一直不利索,小病不断,上了海后更是大病不起,若这次熬不过当真就要……幸好福大命大,熬过来了。
外头身穿‘押’字衙役服的官差捏紧怀里没来得及使用的药粉,厉声呵斥:“罪人既已苏醒,尔等也速速离去。”
“大人通融通融,女君只是说了几句梦话,并未完全苏醒。”女子把一块碎金塞进衙役手里,“就容我等看顾到靠岸吧,不过也就半日了。”
衙役颠了颠手里的碎金,又看看季洋依旧出气比进气多的模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早点死和晚个半日死,差别也不大,只要死了能交差就行。
耳边一直有模模糊糊说话的声音,脑袋昏昏沉沉听不清,季洋呆坐在简陋的木板榻上,有点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手。
握拳张开,张开再握上,这是她的手,她还活着?
寒剑划上喉咙血液喷薄而出,然后是窒息难耐的感觉还残留在记忆里,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明明死在了皇祖母驾崩的第二年,宋恒禄登基的第一年啊。
永昌四年,先圣上突发疾病驾崩于上阳殿,膝下子嗣尚幼,周边藩王环伺。
皇祖母以雷霆之势扶养子上位,垂帘听政,随后更是三立三废先帝皇子,自己登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立国号大武,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帝。
阿娘成了皇祖母养在身旁的唯一亲子,自己也一降生便被封为了安灵郡主,因阿爹常年驻守边城,便被皇祖母留在身侧,于宫中抚养长大。
皇祖母称帝初期,曾杀鸡儆猴,处死过不少与她作对的臣下,比如周衍的祖父,一个冥顽不灵的老御史。
大武朝的覆灭根本不在宋恒禄。
世间没有了宋恒禄,还有宋竖禄,宋斜禄……最根本的是这朝堂上的臣子,乃至天下大部分的人,不能忍受,一国之君由女子担任。
她记得在最后几年里,由皇祖母一手从寒门提拔,倾注所有心血栽培的那位宰相,竟然也站到了皇祖母的对面,奏请她传位宋恒禄。
什么牝鸡司晨,什么弑君杀子,他们不过是看不惯这天下由一个女子掌控,他们更害怕承认,他们就是比不如女子。
脑子又是一阵刺痛,一股陌生的记忆在髓海里展开,她如看戏折子般看完了现在这具身体的一生。
原身本也身份尊贵,母君是圣上胞妹,人人称赞的贤王平宁王。
不过,年初女帝突发疾病驾崩于宫中,在众人始料不及中,四位皇女竟也先后出意外离奇过世,皇夫谢临辰以男子身份登上了帝位,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位男帝。
原身的母君,早就被与谢家在朝权臣借故引离,等她收到求救信赶回京城时木已成舟,甚至被王夫背叛生擒于府邸之外,后压至朝堂认罪。
谢临辰许诺只要平宁王愿意俯首称臣,她依旧会是大周的王妹,但原身母君抵死不跪,还在朝堂上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贼子作乱,弑君杀女,成功解锁了满门抄斩成就。
幸好平宁王劳苦功高,为人又乐善好施,普天之下愿为她请命者不计其数,原身才有机会以出了名的身体较弱,不成气候为由,被多人上谏改鸩酒为流放西岛。
同样家破人亡,空余一人。
季洋揉了揉额角,这戏折子内容,她不要太熟了,完全性别相反版的前世经历啊,不过……
前世她是大逆夺位的女帝之孙,原身却是呵斥男帝弑女夺位的忠臣之女,捉弄人也不是这么个捉弄法吧。
正派反派都是我?
都说庄生梦蝶,蝶亦梦庄生,这完全相反的经历,倒说不清谁真谁假,又或者都是梦一场。
许是两股记忆终于在髓海里和平共处了,季洋觉得头不再针扎般的疼,也能好好看看周围的环境了。
狭小的船舱,三个满脸关切与焦急的女子。
一阵浪打过来,季洋觉得胃里又翻腾起来,忍不住吐槽:那些人何必把原身捞出来呢,砍头不过手起刀落,一下子的事。
改了流放,简直是钝刀子杀人,生怕死得不够痛苦。
她严重怀疑,现在上面坐着的新帝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杀这个,砍那个,就偏偏放了她个平宁王独女?
原身就因为体虚,又突逢变故,惊惧悲伤加上流放途中的艰苦,在折磨中永远离开,早登西方极乐世界了。
换了个她,继续受苦。
贼老天!
“女君,可要喝点水,属下这里还有点干粮,用水泡了垫垫肚子吧。”
“属下去打听过了,还有半日该到西岛了,到了岛上女君就能舒服点了,不用整日晕船了。”
许是见她还在干呕,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劝慰,反而吵的脑袋疼,季洋忍不住开口:“吾,我想静一静。”
话音刚落,为首的女子便把手中干粮与水囊都放在床头,柔声说道:“此间狭小,确实不宜多人共处,女君多休息休息,我等在外守候。”
说完三人就一起离开,顺便打开了近门处的小窗,让舱里不再那么暗沉。
季洋回想起大武满朝男臣,又思及此间朝堂无一男人的画面,垂下眼眸:
女子为尊?倒是有意思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亲,是你的快递哦》
晨阳是个普普通通快递点小老板,没有什么大追求。
目标只有一个:把每一份快递完完整整安安全全送到收件人手上。
虽然她的收件人都奇奇怪怪,一言难尽。
世界一:
国土破碎,敌人凶残,俞甫柯带领的抗敌小队被围困在雪林间奄奄一息,唯恨不能见山河复明。
晨阳身穿红色马甲,骑着电瓶车:是你购买的自热饭快递吧,三箱,签收一下。
俞甫柯:??你怎么穿破敌人封锁线的?
晨阳:被我的车撞死了
俞甫柯:!!就凭两个轮子的车?
世界二:
烈日高照,丧尸横行,植物异变,末世降临第十年,人类已经记不起自然食物是什么味道了。
研究所辛苦栽培的最后一颗耐旱植物宣告失败,夏沃痛不欲生。
晨阳头戴绿头盔,驾着小三轮:是你购买的玉米,木薯,小米吧,三种各两袋,签收一下。
夏沃:???外面的丧尸没吃你?
晨阳:被我的车撞死了
夏沃:!!!就凭古董小三轮?
世界三:
邪道降临,控制幼帝,以劣驱优,日月无辉。
存一教弟子虚衍,请便满天神佛无一应答,不得不承认这方世界似是已被放弃。
晨阳披着袈裟,开着面包车:是你购买的孙悟空,二郎神,哪吒组合木雕吧,签收一下。
虚衍:????这是什么神
晨阳:被我的车撞死了
虚衍:!!!!
晨阳:哦,不好意思,说顺嘴了,我们那边的神,你看着收吧。
……
三千世界,穿梭风雨,消除一切障碍,只为送快递。
我叫晨阳,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快递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