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北荒都城(七)

“住住住、住手!”

说实话,这不是谢杳杳准备好的开场台词。

在预想中,她会认真扮演好一个乖巧嘴甜的小妹妹,不管荀南雁吃不吃这套,但看在她可是城主女儿的份儿上,应该不会一来就赶人吧?

然后凭借这盆香甜可口的果冻打入敌人内部——是的,果冻!

在第一次战斗滑铁卢后,谢杳杳回到云烟殿藏在被子里哭了半宿,顶着两个红肿的核桃眼重新制定了作战思路: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季朝已经落到了荀南雁手中,那自己应该立马调转方向,抱好她的大腿。

讨得荀南雁的欢心,再从中周旋,设法保全季朝!

有了初步的作战计划后,谢杳杳搜罗原主记忆,成功找到一条重要信息——荀南雁喜欢吃甜食。

一般的点心肯定不足以吸引她的注意,但谢杳杳不一般,她充分发挥自己现代人的智慧,运用各种替代食材,成功捣鼓出了果冻这个□□甜甜、晶莹透亮东西。

让没有见识的古代人颤抖吧!

谢杳杳掐腰仰天,发出桀桀笑声。

俗话说得好,抓住了一个女人的胃,就抓住了她的心。

这一次,她,谢杳杳,将用怀柔政策,彻底打入荀南雁心房!

踌躇满志的谢杳杳捧着盛在小金杯中的果冻,踏入了玄烛殿。

玄烛殿空荡荡的,没有侍卫也没有侍女,这倒给了方便,不用担心被拦在门外。她亲手轻脚地走入殿中,挨个房间查看,终于找到了荀南雁所在。

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建设,为自己加油打气,就听到荀南雁狗嘴笼子的恶毒计划。

谢杳杳:!!!

士可杀不可辱,龙傲天岂可当狗耍?!

谢杳杳一个俯冲撞进门内,犹如天降神兵,执行正义,挽救男主尊严于危难之时。可惜她还没习惯这古代建筑的高门槛,抬腿抬矮了,成功给自己摔了个马趴。

就在荀南雁的跟前。

‘怀柔政策’宣告失败。

荀南雁旁观了谢杳杳五体投地的全过程,她手中的不明物体在空中发出一道优美弧线,干脆利落地飞到自己脚边,摔了个稀巴烂。

而谢杳杳紧随其后,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抬起头。

“哈哈哈、雁姐姐,早上好,”她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金杯,“我给你带了一点甜甜的点.....”

然后她注意到其中已经空空如也,果冻的尸体摔得稀碎,陈列在荀南雁脚边。

很好,礼物也没了。

“......甜甜的杯子。”她生硬转折。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荀南雁心下定论。

虽然以前的谢杳杳也是一个笨拙的小孩,但新来的,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没说话,谢杳杳晕头转向,一时半会也忘记了自己该干啥,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之中,幸好还有个懂事的侍女,快步走过去,接过金杯,呈给荀南雁看。

荀南雁睨了一眼,笑得云淡风轻:“谢谢小殿下这番大礼。”

“别别别、千万别谢。”玄烛殿连个多余的帮手都没有,谢杳杳只能自己爬起来,狼狈地整理凌乱的衣裙,“我这是来向你赔罪的。”

她语气严肃:“昨天回去之后,我深刻反思了自己的行为,因为一个男人伤害我们的姊妹情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为了加重语气,谢杳杳响亮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力度太大,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侍女简直都要看呆了。

“嘶——所以,我今天一早就来负荆请罪了,”谢杳杳把发红的手在身上蹭了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非常僵硬,非常浮夸,看上去已经用尽了全力。

很勉强,但好歹是个囫囵的笑容。

荀南雁挑眉打量她。

她原本以为,就谢杳杳两天前的表现来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出现自己面前了。

没什么胆量,也不够聪明,更没有特殊的能力,一个平凡而弱小的人,除了知道剧情以外,并无优势。

033说,新来的谢杳杳是为了避免自己的死亡,才会费尽心力帮助季朝。可照荀南雁看,这样的行为毫无效率——既然这么怕死,为什么不逃跑呢?

‘谢杳杳’只是一个异世来客,这里没有她的父母亲族,兄弟姐妹,她更不可能和素不相识的人产生感情,与其徒劳耗费力气,想要借季朝的顾念善意保全自身,倒不如早早的离开。

难道是不舍得北荒小殿下的身份?

荀南雁望向谢杳杳双眼,可对方忙碌得很,虽然脑袋对着自己,眼睛却拼命地往右边斜,朝着笼子的方向挤眉弄眼,妄想用眼神传递千言万语。

“小殿下眼睛不舒服?”荀南雁轻笑。

“啊?哈哈哈哈,对对对,”谢杳杳赶忙抬手揉眼睛,干笑道,“昨天没睡好。”

荀南雁蹙眉,故作一副担忧神色。

“既然如此,可不适宜在此处久待,”她向着旁边的侍女示意,“还不快把小殿下带到干净的地方去?”

“哎,不是!”谢杳杳差点没发现这是一招轻飘飘的送客大法。

她慌忙伸手,去拉荀南雁的胳膊:不管是死皮赖脸也好,撒娇耍混也好,总之得先和荀南雁说上几句话!

——本来应该是这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的巧合都喜欢找上谢杳杳。

她今日是整装待发而来,侍女们将她收拾得妥妥帖帖,颈间璎珞,发间钗环,还有左右手腕子各上一只玉手钏,上边金丝缠绕碧玺,嵌成一只寿龟模样。

就在她抬手动作中,右手这只玉钏滑出来,小小龟脑袋严丝合缝地和荀南雁手臂擦过,勾住了袖口中微微露出的布条。

‘刺啦’

纱布被扯裂,荀南雁手上那道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裸露出来,渗出一点新鲜血液。

侍女:!

谢杳杳:!!

连季朝都忍不住悄悄探脑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万籁俱静,似曾相识。

荀南雁抬手瞧了瞧,又看向谢杳杳,似笑非笑:“没想到小殿下如此厌恶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伤我。”

“我不是!我没有!”谢杳杳连连摆手,满脸慌张,深刻诠释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她怀疑自己和荀南雁犯冲,第一次给人一刀,第二次伤上加伤——是怎么样?我的手就这么恨我?想让我被荀南雁咔嚓掉吗!

“我给你重新包起来!”谢杳杳绕着旁边动来动去,像是要隔空把荀南雁的手托起。

听到这话,侍女反应过来,赶忙应声:“奴婢去拿药膏!”

两个人都是一般无二的忙乱,反倒是荀南雁一脸平静,她也不生气,不如说,因为谢杳杳的表现太愚蠢,让她难得生出一分真心实意的笑意。

谢杳杳不敢看荀南雁的表情,留在原地抓耳挠腮,等着侍女回来解围。

结果那姑娘刚出门没两步又折身回来了。

“雁小姐,有人来了,”她神色古怪,语气急促又轻微,“是陆离少爷。”

陆离。

荀南雁把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一圈。

她回头望了眼季朝,他还没来得及收拾起刚才看热闹的姿势;复又看向谢杳杳,她傻愣愣的,大概脑子还在处理上一样未完事项。

荀南雁叹了口气:“今天的客人可真多啊。”

然后不等两人有什么反应,便两步跨出门槛,反手将门掩上了。

徒留谢杳杳呆愣原地。

——陆离?这谁啊?哪号人物来着?

——不对不对,这不重要!

她晃晃脑袋,一个小窜步溜到笼子旁边,两手把住栏杆,双眼发光,一副恨不得把自己脸嵌进去的模样:

“季朝!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