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穿着当下时兴的中山装,整齐干净,连衣角都没有褶皱,他的目光落在了小护士手中的玉上面,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小同志,这玉对我们很重要,请告诉我们这玉从从哪里得到的。”
他是左教授的助理,知道左教授之前遭了罪,连着他们夫妻俩唯一的儿子也被下放了,后来几经周折,又有不怀好意的人在中间搅浑水,以致于失去了关于左慕的消息。
左教授后来不断寻找,也未能找到,这次来林阳县,其实他心里也没抱有太大期望,但是却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这块玉。
他清楚的记得,这块玉是左教授送给左慕的,左慕一向都宝贝的不得了,旁人连碰都不给碰。
小护士哪里见过这个架势,顿时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我……这不是我的东西,刚刚不小心撞着人了,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现在人还没走远,兴许还能赶上。”
许木立刻转身出去,他环视了一圈,却也没见着人,有些失望的走回了医院里,他几乎是殷切的看着小护士,问道,“小同志,你知道不知道丢失玉的人现在住在哪里?”
小护士想了想,摇了摇头。
虽然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但是许木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难道就这样中断了?许木每每想起来左教授夫妻俩失望的眼神,都有些不忍。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是,小护士忽然转身说道,“我似乎看到了他开的药,是治牙疼的,坐诊的王医生应该还在,我去帮您问问吧。”
“谢谢小同志,辛苦你了。”许木说道,他眼看着小护士往医院走廊那边去了,掌心隐隐有些黏腻,他垂眸一看,竟不知何时掌心出了许多汗。
“问到了,是黄山村生产大队那边的人。”小护士笑着将消息传了出来,许木连连道谢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往黄山村生产大队走了过去。
林淑本就是因为高烧引起的身体不适,在医院住了一晚后好了很多,虽然左慕想要让她再多住几天,但是住院太花钱了,林淑心疼的很。
晚上左慕将东西收拾了一下,扶着林淑离开了医院,再次和那辆京字牌照的吉普车擦身而过。
两人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到了七八点,各家各户都吃过饭,偶尔传出几声狗吠声,左慕一手揽着林淑的腰身,扶着她进了屋子里,将床铺好后便让她躺下休息。
“左慕,家里还有点米和鸡,你还是去问问江生能不能把玉……”不等林淑说完,左慕便打断了她的话,他走过来将被角掩好,道,“我去烧点热水,等会你泡泡脚再睡觉,会舒服一些。”
“哦嗯,好好……”林淑愣了愣,“其实不用的,我不冷的。”
“大夏天的,你当然不热,”左慕失笑道,“但是你刚刚病好,多泡脚对身体有好处。”
林淑看着左慕英俊的面容在微黄昏暗的灯光下稍显柔和,她将头埋在了被子里,露出了两只眼睛,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
左慕似有所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眸看了眼她,短促的笑了一声,“怎么了?”
“你以后都会这样对我笑吗?”林淑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她自己都呆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脸登时便红了,不知所措的解释道,“我……我不是说你之前对我不好,我的意思是……”
完了,越解释越不好收拾了。
林淑紧张的握紧了自己的被子,又羞又怒。
“唉。”左慕叹了口气,他这一叹气,林淑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更加后悔自己之前的口无遮拦了,她想要解释什么,却见面前的男人半蹲下身子,平视着她,一脸无奈道,“我这辈子都没办法拒绝媳妇的任何要求啊。”
林淑被他哄得都不吱声了,小姑娘本就脸皮薄,哪里抵得住左慕这样的话?
一直到左慕将热水端来了,她都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左慕笑了一声,“你这是要把自己给憋坏了啊?慢点坐起来,再忍一会儿,泡完脚就睡,好不好?”
林淑小声的嗯了一声。
整个村庄陷入夜色,只有小小的窗户透着灯光。
直到两人入睡时,林淑都没想起自己忘了问玉的事情。
林淑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从窗户照了进来,隐隐能听到屋外有人来来回回走过的声音。
“听说村里来了辆车,那车又好看又大。”
“可不是,直接往江知青家去了,估摸着是江知青城里的亲戚来看他了吧?”
“你说这都是知青,上个月吴知青的家人托人寄来了一堆东西,现在江知青家更是直接来村里看他了,车都开进来了,这左知青家也没个动静啊。”
“不清楚,左知青来的时候可是这几个知青里模样最俊俏的,那也带了不少好东西,还以为……”说话这人顿了顿,小声撇过了后面的话,接着说,“谁知道是个独门户,这事啊,真是不能看表面。”
村里人的嗓门都不小,林淑听得清清楚楚,她也只是微微垂眸,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毕竟别人家再好也跟她没关系,只要她自己知道左慕很好就行了。
她起床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左慕的踪影,倒是桌子上放了吃的,她看着桌子上摆放的饭菜,想到昨晚睡觉时,左慕将她搂在怀中强而有力的臂弯,忍不住羞涩的笑了一声。
这个时间……大概他是去生产队干活去了吧?
林淑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心里想着,等他回来一定要弄绿豆汤,绿豆消暑。
左慕的确是在农田里干活,最近他都很准时,事情做得十分利索,旁边的人都有些议论纷纷,但好在没到他的面前说,顶多也就三两个人凑一起小声嘟囔几句而已。
“左慕,听说江哥家来了客人,城里的,开了大吉普来的”,吴正拿着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将锄头搁到一边,踩着泥土走到左慕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你来的时候,那个神气的样子,怎么也不见你家人来看你?”
左慕对搭理面前这人没有丝毫的兴趣,准备换个放心继续干活,可吴正好不容易逮住这次,便不依不饶的绕到了左慕另一边,冷笑着说,“要说起来,也没见你聊过你爸妈啊?听人说你家不错,说说呗。”
左慕寻思着这人还没完没了了,略微挑起眉梢问道,“你昨晚吃饱的,到现在还没消化?”
“你……你什么意思?”吴正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旁路过的人背着锄头,笑着解释道,“说你吃饱了撑的。”
吴正脸色顿时黑沉了下来,他紧紧攥着锄头的把手,眼看着左慕已经往另外一边的田里去了,小声讽刺道,“装什么装?”
江生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便没有去生产队干活,他一向准时勤劳,只是缺了一天而已,也没人抓他这个错处的,更何况他家门口还停着那辆京字牌子的吉普,怎么看都不好招惹。
被全村人议论的江生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被人找上了,他自己都是一头雾水。
许木微笑着站在一旁,中山装干净整洁,只是衣角处不知道在哪蹭了点灰色的泥点,他道,“请问这玉佩的主人是您吗?”
江生眼角余光瞥视过吉普车前面的京字牌照,有些紧张的揉搓了一下双手,像是向上级作报告一般,“是……是的,玉是我的。”
江生媳妇给客人都倒了水,就站到了江生的身后,有些局促的看着面前的一行人。
“小同志别紧张啊,你叫什么名字?”许木接着问道。
“我叫江生。”江生老老实实的回答。
许木闻言转头和身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身后一人皱眉道,“不是他?又白跑了一趟?”
江生不知道这几人在说些什么,也不敢随意插话。
许木笑了一声,拍了拍江生的肩膀,问道,“小同志,别紧张,我们就是来问问……你这块玉是从哪里得到的?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左慕的年轻人?他跟你一样,也是个下乡知青。”
许木跟着左教授几年,后来左教授出了事情,他也就被迫离开了,直到左教授夫妻被接回了京城,他才又被调到了左教授身边继续做助理。
算起来,他也只是见过多年前的左慕,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稀记得少年模样清俊,但现在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江生听到这里,额头冷汗都下来了,他大概摸清楚这群人是来找左慕的,但是是好意还是歹意,这就分不清了。
左慕下乡三年,也没见人联系过,这一上来就是大人物,谁知道心里安着什么心思?
许木何等眼色,他一见江生这神情,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估摸着他想找的人应该就在这个生产大队,便下意识的伸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微笑道,“小同志,我是接了命令来接左慕回京的,请你配合一下。”
江生想了一下,斟酌着问道,“命令?”
“左慕父亲的命令,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许木笑了一下,道,“等见到左慕,你就知道了,我们是来接他回家的。”
江生和旁边的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后,转头对许木道,“行吧,他现在还在生产队干活,我带你们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左慕:我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