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新的一周。
周一早上,知夏挤在早高峰的地铁上。
她几乎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儿坐过北京的地铁,着实有些被这条线路上的客流量给惊到。
人简直多到无法想象的程度。
到达一个中转站时,一群人挤上原本就已经十分拥挤的车厢。
知夏被推搡着站在未开的那扇门门边,后背紧贴着门框,身前挨着另一个人的背部,连缝隙都没有。
她不得不用包挡在前边,勉强做出分隔。
知夏亲眼目睹一个刚上车的女孩儿,一手拿着遮阳伞,一手拿着手机,结果刚伞和手机都被挤掉了。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最离谱的是,从她手中脱落的伞和手机,都没掉,而是被其他乘客的身体给卡住了……
连同女孩儿的手,都被卡住了,她好不容易抽回自己的手,然后才能艰难地去拿东西。
知夏简直是被这一幕给震惊了。
她之前在上海读本科期间,因为学校和专业原因,身边同学都比较卷,有的甚至从大一刚入学起就开始找实习刷简历。
知夏在这样的氛围下,也跟着在金融机构做过两段实习。
一次是在大二的暑假。
另一次是在考研结束后的冬天,第二也刚好充当了修学分的毕业实习。
但这两次实习,她所选的公司距离学校都不算太远,基本上坐公交就可以直达。
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骑车去。
而这一次,在知晓雯的安排下,她毫无选择。
路上,知夏收到干妈成秀涓发来的消息,问她怎么样,能找到公司吗。
虽然成秀涓是知夏的干妈。
但其实,知夏和她,并没有别人想得那么亲近。
成秀涓和陈稳是远房亲戚,不过两家之前已经很多年来没有往来了。
知晓雯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成秀涓。
她们都是性格比较强势的人,按理说应该不太合拍。
但神奇的是,这样两个人,不仅成了最好的朋友,还一起经历了人生的很多关键节点。
直到知晓雯和陈稳结婚,成秀涓和陈稳的父母在婚礼上一聊,发现彼此还是亲戚。
这下,关系更近了。
两家也跟着来往起来。
在知夏出生时,成秀涓还没有结婚,于是索性认了知夏当干闺女。
这么多年,成秀涓对知夏确实不错。
但知夏在她身上,偶尔会看到知晓雯的影子,因而心理上本能地有些排斥。
再加上成秀涓一心投入事业,工作出奇地忙,知夏学业也繁重,这导致两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知夏回复:[找得到,现在在地铁上。]
成秀涓又和她聊了几句。
地铁上的信号不好,知夏总是慢一拍,才能收到消息。
坐了十几站,中途还换了一次线路,终于到站了。
知夏按照电子地图上的提示,寻找公司所在位置。
公司在这幢写字楼的7层和8层,而知夏在的募资部门,在7层。
写字楼一层大厅的中央,有一块电子屏,上边显示着这幢写字楼每层公司的名字。
知夏扫了一眼,发现7层只有她将要入职的公司的名字。
但8层——
除了他们公司的名字以外,还有一家公司,“盛夏科技”。
两家公司共同占用写字楼的同一层,这种情况实属常见。
她没放在心上,收回视线,径直走进电梯,按了“7”。
知夏的直属领导今天去安徽出差了,在微信上联系她,让她把入职材料交给综合部门后,就先试着填一个基金申报的材料。
知夏以前在四大和公募基金公司实习过,并没有在这种私募基金公司实习的经验,因而一上来填报材料填得并不顺手。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一直到对面工位的小姐姐问她,怎么还不去吃饭,知夏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吃饭的点儿。
家里的阿姨周末的时候请假结束,回来了。
早上的时候还给她做了午餐,让她带上。
知夏去茶水间热饭,前边有两个其他部门的女孩子,正在用微波炉。
知夏就在旁边等待,听到她们聊天:
“啊,好帅呀,真的是我每天来上班的唯一动力。”
“我今儿早上来也见着,听说财务部的菁姐之前加他微信,没加上。”
“好像是,不过菁姐好歹敢和他说话,我连搭讪都不敢,看到他时眼睛都不敢直视。”
另一个女孩子笑起来,“有这么夸张吗?他看起来不凶呀。”
“因为太帅了呀,帅到整个人在发光,让人不敢直视。唉,真想搬到8楼,什么时候申请一下,把咱们部门搬到楼上。”
“我也想,不过听说他还很小,我们已经老了,现在姐弟恋还流行不?”
这俩女孩儿是公司专职员工里,最年轻的两位,一个是去年毕业的,另一个是前年毕业的。
知夏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多少有些好奇,这人该长得多帅,能让她们这么夸张地犯花痴。
因为盛怀风的缘故,知夏的审美阈值也被提高。
上大学的这几年,她还真没见过哪个男孩子后,觉得对方长得帅的。
每次,同学们说谁谁谁长得帅。
知夏一看,总觉得不过尔尔,和盛怀风比起来,差远了。
下午的时候,综合部门的一个领导叫她去签个字。
综合部在楼上8楼。
知夏在7层等电梯,“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她正要进去,忽然愣住。
电梯里的人也愣住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电梯门开始关闭。里边的人这才回过神来,按了开门键。
知夏也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把耳边的鬓发别在耳后,然后走进去。
“Hi!”她主动打招呼。
盛怀风点了点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上班。”
他似乎有点诧异。
“你不是……”话说了一半,他蓦地一顿,改问,“你工作了?”
“没,还要读研,来实习。”
“哦。”他点点头,似乎对她在做什么并不感兴趣。
知夏在心中琢磨着措辞,想和他说点儿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自从上次分享了那首罗大佑的《童年》后,他们再也没在游鱼上聊过天。
知夏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打开游鱼这个软件,一边听歌,一边去看盛怀风的动态。
但他没再上过线。
知夏不知道他是太忙了。
还是觉得她这个口味古早的单身宅男太无聊了,不愿意和她聊天。
心底有微微的失落。
早知道就装个漂亮妹子了。
电梯从7层到8层,根本不给知夏再犹豫的时间。
“叮”的一声,就到了。
也是开门的那一瞬,她才问出口:“你呢,怎么在这儿?”
她的声音被那声“叮”给掩盖,但盛怀风还是听清了。
他走出电梯,回头对她笑了笑,说:“和你一样,上班。”
知夏跟着他,一同出了电梯。
她已经猜到,中午在茶水间热饭时,那两个女孩子描述的,一定就是盛怀风。
现在,她想,那两个姐姐也没有夸张。
这层一出电梯的第一家租户就是知夏所在的公司,她和盛怀风一同走到门口。
两人停下脚步。
“你在这儿?”盛怀风问。
“嗯。”知夏点了点头,看向走廊的另一头——
映入眼帘的,是绿色的“盛夏”标志,以及他们公司的logo。
知夏心头蓦地一跳,抬眼看向盛怀风,“盛夏?”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盛怀风点点头,很是平静地说,“我和朋友一起创办的公司。”
见知夏眼底满是迷茫,他补充道:“他姓夏,别误会。”
这句话,就像心底自恋又不可告人的念头突然被对方窥探到,知夏的脸顿时一红。
“我先进去了。”她转过身,不再说话,背对着盛怀风,在指纹锁上输入自己的指纹。
身后的人没说话。
知夏也没回头。
等签完字出来,走廊里已经没有了盛怀风的身影。
知夏摸了摸自己尚有余热的脸颊。
心中暗恼,怎么,刚刚会以为,那个“夏”是她的“夏”呢?
当初她那么过分,做得那么决绝,怎么还会贪心地以为,对方会在原地等她呢?
知夏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她像是重新恢复理智,不再奢求奇迹的发生。
于是,连登陆游鱼的兴致都没了。
回想起自己几天前匿名和他聊天的经过,她甚至觉得,自己十分无赖、可耻。
因为早高峰地铁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第二天上班时,知夏是自己开车去的。
她的车是爷爷奶奶在她20岁生日时作为礼物送给她的,一辆墨绿色的mini cooper。
虽然听起来很大方。
但实则,知夏的爷爷奶奶,一直都非常重男轻女。
他们一早就立下了遗嘱,要把名下的房产都给了孙子陈真扬,其他财产也大部分留给了陈真扬。
遗嘱里丝毫没有提及知夏。
在当时他们破天荒地要给知夏买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时,知晓雯就私下吐槽,说他们一定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毕竟外人也不知道老头老太太的遗嘱内容。
一听给孙女买了不算便宜的车子,却什么都没给孙子买,都还劝老头老太太,不能厚此薄彼呢。
像是要和老头老太太打擂台,知晓雯一早就说过,要把她和陈稳名下的房子都留给知夏。
陈稳没说什么。
毕竟这是太遥远的事情。
知夏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
到了晚上六点下班的时候,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谁知进了电梯,又碰上了盛怀风。电梯里还有他公司的其他同事。
知夏冲盛怀风胡乱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打招呼。
不知为何,看到他身边有其他人,她便说不出话来。
总觉得,他们这样尴尬的关系,是不能光明正大的。
盛怀风也点了下头。
两人之间的交流无声无息,连他身旁的同事,都没有察觉到这两人认识。
一个微微有点胖、戴眼镜的男生问:“老大,你今天是怎么来的?”
“坐地铁。”
“我也是哦,可惜咱俩不顺路。”
知夏听着,她原本是要去负二层的停车场取车的,可上来后见到盛怀风,都忘记按楼层了。
电梯在5层的时候,再次停下,又有人进来了。
人有点多,知夏不得不往里边站了站。
盛怀风跟着退后一步,待电梯门合上。
他转过头,问:“你呢,怎么来的?”
知夏一愣,抬头撞上他的视线,确认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身体的反应却先于大脑,她立刻把手藏在身后,轻声说:“坐地铁来的。”
盛怀风移开视线,点了点头,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那我们好像顺路?”
作者有话要说:修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