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璎无奈摇了摇头,柔婉道:“罢了,若非你对天靖宗了如指掌,也不敢如此莽撞。”
无拘闻言弯起唇角,他就知道,大人心软,不会舍得罚他。
不过……受罚要用到大人的手,他甘之如饴。
“大人见过那厮了?”
“见过两面,众人皆敬他德高望重,甚至胜过掌门呢。”
“哼,道貌岸然。”
男子压低的声音之中如有沸水滚烫,须臾他又轻轻搭上扶璎的肩膀,语意化为爱怜。
“但我要感激他,让我遇见大人。”
“所以……日后我定会好、好、招、待他。”
他的气息愈来愈近,缠绕在她五感之中,侵略的冲动被压抑在水面之下,随时都要掀起巨浪将她吞噬。
扶璎只是淡淡垂下了眼睫,如礁石般安静立在浪涌之中。
“东西留下,尽快离去吧。”
无拘略微顿住,收敛已然僭越的神识,托起扶璎的手将碧落果放置在她掌心。
“大人便无其他想要无拘做的事么?”
声音透着委屈。
女子注视着他,“你想做什么事?”
无拘沉默,满不情愿地出声问道:“大人看中的那个仙门弟子,可得手了?”
“此事不可急躁,还需等得十神丹炼成才是。”
察觉到男子异样的情绪,扶璎拢眉思索,道:“你似乎有些失望。”
男子低哼,“无拘自然希望大人尽快得手破除诅咒,早日回归混沌天,可我又恨得紧,凭何让那小白脸享此殊荣,啧……”
他越想越恼火,看向眼前漆黑的轮廓时又软了心,俯身乞求道:“无拘虽不能助大人修炼月裳妙法,但亦可满足大人需要,即便是作为炉鼎……”
话音未落,扶璎敏锐瞥向门扉。“你该走了。”
无拘亦察觉有人靠近,一咬牙强行忍耐下去,踏窗飞远。
晏寻清路过之时,听见扶璎房中有言语声,不禁顿了步子。
从未见过扶璎与谁人来往密切,但在这夜深之际,却有男子在她屋中熄灯低语,晏寻清捏紧了手,心中几分狐疑几分阴郁,悄然前行,要一看究竟。
但那屋内的男子却无比机敏,当即察觉他的到来破窗而走,他未曾看清那人模样,神识试探亦无果,可见那人修为至少在超然境。
宗内长老断不会夜探女弟子住房,那人来自天靖宗外。
扶璎平下心,听到晏寻清步伐犹豫,似在沉思是否要来打扰,寂静片息过后,他走了过来,轻叩门扉。
扶璎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半身宽的缝隙,探出脑袋道:“大师兄怎就如此喜欢半夜闲逛?”
晏寻清神色凉淡,没有应她的话。“方才那人是谁?”
竟是少有的开门见山,往常他试探之时总会旁敲侧击,她倒有些意外了。
女子眼眸轻转,故作无知:“嗯?”
晏寻清紧锁双眉,闭目嗤鼻,有些烦躁不快。
“大师兄,你怎么不高兴?”扶璎双目盈盈地望着他,声音极尽温柔。
“此时装傻,便能糊弄得了我么。”
晏寻清愠怒地睁开眼盯向她,却见她如水双眸中藏着些微戏谑之意,顿时胸中郁结,愈发躁动。
“方才我的确在同一位老相识叙旧,再寻常不过的事,大师兄怎就生气啦。”
扶璎敞开门,坦然站在男子跟前,笑靥如花。
“寻常……?”
男子清俊的面庞覆上寒霜,两手紧攥,声音压抑。
“原来黑灯之下与男子共处卧房,在你心中乃是寻常?”
扶璎感到肌肤受凉,心想再逗下去便真要失控,她眉头轻蹙,透露几分委屈。
“那可不是普通男子,那是我兄长,特意从家中赶来见我的。唔,大师兄难道认为扶璎是那种来者不拒的轻浮女子?”
晏寻清眼眸微张,怒意有一瞬空荡,须臾过后又怀疑更甚。
“若是探亲,何不白日里来,即便夜晚来看,又为何不点灯?”
“师兄忘了,扶璎自小用药水洗出一双好眼,我兄长自然也不例外。原本我正要就寝,兄长却突然出现,来匆匆去匆匆,来不及点灯,却也看得清。”
“……”青年沉默,即便扶璎说得有理,但惶惶不安之感已然扎深,这些话听在他耳中,如何也让他信服不得。
扶璎抬眸打量着他的神色,又下了一剂药。
“我答应师父一件事,要将一枚已然枯萎的碧落果交与家中,请我家长辈帮忙找寻复原之法。那果子本是师父要送给大长老做生辰礼的,结果却因粗心变成这样,事关术道一门的颜面,这事儿保密着呢,所以我才传信叫兄长偷偷前来……”
“唉,原本我也没打算将此事告知大师兄,大师兄若还不信,去问我师父就是。”
女子头头是道,又搬出黛娥长老,晏寻清这下终于相信她所言不假,见她眸中波光粼粼,含着委屈与嗔怪,顿时慌了神。
“是我疑心太重……错怪师妹,还请师妹莫要放在心上。”
扶璎低哼一声,两手覆上门沿,一副败兴模样。“扶璎倦了,大师兄早些回去歇息,吹夜风可不会让修为有任何长进。”
说完便啪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上了榻,留男子一人在门外晒月亮。
晏寻清手还半悬在空中,关门声过去好久,才恹恹落下。
“……”
已经没有余兴去查究她话中的细节,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青年满是不安与迷茫,扶璎却泰然入睡,想到白衣胜雪的矜雅男子最后那眼慌张的模样,便觉得十分有趣。
这或许便是书里所说的若即若离、欲擒故纵,且让他读取她伪装出的恼怒心境,自己愧疚去吧。
远处高空,目睹一切的紫衣男子面目阴冷,凝视着晏寻清的身影,指节咔咔作响。
待大人功成,必将他千刀万剐……!
扶璎醒来时,晏寻清还在外边,背着门坐着,似乎焦躁了一夜。
她微微诧异,忍俊不禁的闷声惊动了男子,他当即站了起来,紧张不安地注视着门扉。
扶璎算是悟到了唬人的精髓,当对方心生怀疑时,应反守为攻,自己愈是坚定,对方愈要乱了阵脚,对晏寻清这般本性温良易心软的尤其好使。
她穿上外衣,收拾好仪表,启开房门,故意露出惊讶又心疼的模样。
“大师兄……你怎的还在这边,莫非守了我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