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霁一直在看她,从她开启信封的时候,他就在看她。
不多时,那灵动的眼睛就染上了一圈红,眼底泛着泪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信纸。
从这瞬开始,他便也心上酸涩,胸腔里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压着他跳动的心脏。
他第一次见她为别人难过成这样子,平日里张扬的笑不见了,哪怕是冲他发怒也好过现在她的勉强。
实在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这么看下去,他眼里的嘲讽渐渐消失,转化为一丝心疼,其余是压着的怒火。
裴元之,你不该如此。
从他有意接近顾皎皎时,沈时霁就直觉他没好意。
这两年对方的所作所为也在证实他的直觉,可他没想到顾皎皎真的好好把裴元之放在心上。
意识到这点后,沈时霁面色越来越沉,似昨日的阴雨欲来。
听见顾皎皎的问话,他拧眉,声音冰凉:“骗你有什么好处?”
他起身,一步步走到她身前,闯入顾皎皎垂眼的余光里。
修长的指尖轻轻指着那“裴元之”三个字,然后点在其上。
“殿下,看清些,这字真的是仿写出来的么?”
顾皎皎看着点着字的指尖,听言后眼睫一颤,捏住信封的手更紧了几分,桃花粉的圆润指甲瞬间色泽褪去一半,她只觉嗓子干疼地说不出话,心里难受地厉害。
他站在她身前,覆下一片阴影,又让她觉得身子也开始冷起来。
沈时霁声音低沉道:“骗你?”
他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呵一声,收回手,退了一步在她身前站住,“殿下,我早说过,您识人不准。”
“您若不信,臣也别无办法,等裴元之回京,再好好思虑臣的话也不迟。”
裴元之的婚事在他十八时就定下了,慕茵茵现如今十七,确实为等裴元之拖上了好几年。
不可能再有改变的余地,况且,现在慕茵茵又怀上了他的孩子,这婚事怎么也不能更改。
若要更改,慕家人第一个不同意。
“这信臣留着也无用,殿下要带走便带走。”
说罢,“啪嗒”一声,沈时霁见那信纸上溅了一滴泪,沾湿了一处字迹,墨便氤氲地散开些许。
半抬的手臂搁在他腹间,半收在袖口里的手轻微攥起,他试图维持面上的冷静,不可察地轻呼出一口气,看着顾皎皎垂下手,平静地开口。
“您若是把对我的防备留一处在他身上……”
说了一半又住口,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转而道:“罢了,臣多说无用,愿殿下早日明白。”
有些话他不能直接告诉顾皎皎,她既不信自己,他说什么也无用。
虽然他很想让顾皎皎认清裴元之是一个怎样的人,但见她受到冲击难过,他心脏也拧起来。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再缓缓,给她能接受这消息的时间。
顾皎皎知道自己不能轻信他的一面之词,手里的信也有仿写的可能,可她还是慌乱了。
“不可能,他对我那样好,怎么会背弃与我在一起的誓言!”
这句话是她今日第二次说了,好像是在说给沈时霁听,又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是么?”沈时霁声色寒凉,他眸光掠过穿梭进来的金光,看向别处,“那臣等着。”
什么叫好?
一日三次的问候,金银珠宝的赠予,虚伪的温柔相待,这样就叫好吗?
他不想因这些与她争执。
她心绪混乱,他何尝不是。
她一次次地维护着裴元之,将看不见的锋利的刀尖对准他,他只有缄默以对。
没有和平共处的时候,哪次都因裴元之而针锋相对,他几乎已经习惯了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
“臣没有别的事了。”
他敛眸,转动拇指上的扳指,“公主殿下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吗?”
没人回答他,他等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没有的话,请回吧。”
一转身,他走向窗边,欲做看风景的模样,“恕臣不送。”
他在赶她走,怕自己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留给顾皎皎挺直淡漠的背影。
快走吧,让他也喘一口气,在她还不相信自己前,对自己的敌意让他快呼吸不上来。
又是一阵沉默,他在等她走,眼看着窗外的景色,心全都挂在身后的人身上。
街上的喧闹声很大,屋里一片沉寂,鸟儿经过扑着翅膀飞走了,掉下一根羽毛。
良久后,他听见她折好信纸,再放进信封里。
要走了吗?
其实他心底的贪念还在想,不走也好,就这么沉默地待在他身旁,不要说让他不愉悦的话。
要不还是走吧,她心心念念的人,不是他,呆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内心不断的挣扎没泄露一点,面上依旧沉静如水。
顾皎皎眼眶的红已经下去很多,也没了泪水,她深吸一口气,把信封揣进袖口。
抬头看着前面的背影,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话响在她脑海里。
为人冷淡、不易近人的沈时霁,也有一个心上人。
“谁说我不信的?”
沈时霁眨眼,他怕是自己听错了,没有回头。
下刻,声音又在他身后想起,不是质问,不是恼怒,甚至还有些温和。
她问:“沈大人能同我详细说说吗?”
一句话而已,平息了他所有不稳的心绪。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相信我起的标题,呜呜呜标题真的好难起,每次都从文里抠出来将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