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四娘忐忑不安的站在院子里,不停地在脑子里琢磨着自己的说辞,怎么样才能不引起嫡母的怀疑,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传话的小丫头很快就出来了:“四姑娘请。”
谢四娘揪着帕子深吸了口气,跟在丫头后面进去。
见了江氏,谢四娘便行礼:“四娘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
“罢了,起来吧。”江氏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缓缓的放下,“听下面的人说,你有事要见我?”
谢四娘闻言脸色有点发白,她站在那里低下头,不安的搅着手里的帕子,突然犹豫起来。
江氏见她如此,眼神微暗,“来人,给四姑娘看座。”
谢四娘吓了一跳,飞快地摆手道:“母母亲,不用了,我我我,我就是有件事在心里憋着,不知道该不该说给母亲听。”
“行了,你这点心思也别在我跟前卖弄了,这该不该说什么的,你不都已经站到我跟前儿了吗?”江氏看着四娘嗤笑一声,四娘这样的,还不如她那个姨娘,虽然是个妾,好歹不给整日作妖人添堵。只是这四娘,打小就不是个安分的。
谢四娘被戳破了心思,面上就有点尴尬,红着脸道:“母亲,昨日在大相国寺,三姐姐拉着二姐姐撞上了太子殿下。二姐姐许是觉得失礼,道个歉就回去了。倒是三姐姐……女儿过去的时候,远远地看着三姐姐正笑着跟太子殿下说话。等女儿过去了,三姐姐还瞪了女儿,后来太子殿下走了,三姐姐就……就不对劲儿。”
“你是说三娘?”江氏眯起眼,她这几日都在想办法弄黄了徐家这门亲事,倒是不想三娘竟是个有大志向的,差点就连她也瞒过去了。
“女儿也不确定,就是,就是有些不安。”谢四娘低着头,心里咚咚直跳,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你有心了,”江氏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随即不经意道:“二娘的亲事定下了,三娘是二房的,轮不到我这个隔房的伯母插手,你呢?可有什么想法?”
谢四娘脸一红,一副羞涩的样子:“女儿……女儿还小,等两位姐姐出阁了也不迟的。”
想法?谢四娘当然有想法。她从回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这辈子绝对不会被徐家的权势眯了眼,嫁个中看不中用的短命鬼守寡。她可是要代替二娘进宫当太子妃的!哪里能就这么轻易的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嫁了?这个时候,谢四娘就无比的庆幸,庆幸自己是姐妹几个里年纪最小的,不用急着相看。
江氏也不在意,这些庶女再怎么着,婚姻大事注定要落到她这个嫡母手里。一个二娘跳脱出去就算了,四娘又有什么倚仗?更何况,二娘能不能跳出去还是两回事!
谢四娘说完话就微微垂下眼帘,偷偷的观察着江氏的神色。她自然看出来了江氏的不以为意,她要的也正是江氏的这种态度,因为只有这样,她的机会才会越大。
“前个儿锦绣坊送来一批料子,刘嬷嬷你带四姑娘去瞧瞧,挑上几匹鲜亮的给四姑娘做几身衣裳。”江氏心里有事,见四娘没有其他的事,便让刘嬷嬷把人带出去。
谢四娘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福身谢过江氏,这才跟着刘嬷嬷出去。
挑了几匹素色的料子,谢四娘让红玉送回琼花苑,自己则转身去了凭澜苑。
谢微澜打从听了太子妃的手谕回来后,就有些心神不宁。虽说她和徐二公子婚事已定,可是她的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浮现出上辈子头一回去东宫,莫名其妙的被人抓到跟太子滚在一起的场景。谢微澜越想心里便越觉得不安,在书案前坐了半个时辰,一卷佛经也没抄完。
屋里是青梅和青兰在伺候,至于青竹,自从那日被方嬷嬷打了板子,青竹就从凭澜苑消失了。
对此,谢微澜也不在意。凭澜苑的人都是嫡母安排的,她再怎么做,也敌不过嫡母攥着这些人的卖身契。
听到谢四娘过来了,谢微澜这才回过神,收起手里的书本,起身去了外间。
“二姐姐。”谢四娘叫了一声。
“四妹妹,坐。”谢微澜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招呼四娘坐下,“青梅,给四姑娘上茶。”
谢四娘有些意外的看了谢微澜一眼,小声道:“二姐姐往日里不是最倚重青竹吗?怎么不见她,反而换上了青梅。”
谢微澜不动声色:“青竹前几日犯了错,被母亲房里的刘嬷嬷带走了。”
“哦。”
谢四娘心里诧异,青竹就这么走了?她可是知道的,那个青竹是太子妃身边的人,特意放到二娘身边的,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离开?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青梅倒了两杯茶水,退到了门外守着。
“四妹妹,喝茶?”谢微澜暗暗的观察着四娘的神色,自打上次四妹妹趁她病重之时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单独相处了。所以直到如今,谢微澜也不明白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对了,还没恭喜二姐姐呢!”谢四娘抱着茶杯,眼含羡慕的看着谢微澜。
对这个二姐谢四娘既瞧不上她,又有些嫉妒她。谢四娘瞧不上这个二姐姐明明是侯府千金,却任由嫡母揉搓奴才欺压而丝毫不知道反抗;可她也嫉妒她,嫉妒同为庶女,上辈子她却能被嫡母选中进宫做太子继妃。
“谢谢四妹妹。”谢微澜看得出来,四娘心里有事,不过她和府上所有姐妹都不熟,就没有多问。
“二姐姐,我有点担心。”谢四娘愁眉苦脸的样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谢微澜:“我听说宫里贵人多,规矩也多。嫡母明日就要带我们进宫,却至今不曾派嬷嬷来教导我们。万一明日进宫之后,得罪了贵人可怎么办?”
听到进宫的事,谢微澜有些失神,不过四娘的话也有道理,只是,她试探着道:“不然我们告诉方嬷嬷去?”
谢四娘闻言眼神一亮,“对啊,我怎么忘了,方嬷嬷可是老太太的人呢!我们告诉方嬷嬷,让她告诉老太太好了。”
说完,又吐了吐舌头:“二姐姐,我是真的害怕,听下面的人说,宫里头的贵人,一个不高兴就要打板子杀头的。二姐姐你不怕吗?”
一个不高兴就要打板子杀头吗?谢微澜眯着眼若有所思,对上四娘有些胆怯的眼神,她敛了神色:“四妹妹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引来麻烦就不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四娘这番话是故意的。
谢微澜没有多想,她吩咐青梅:“去把方嬷嬷叫来。”
谢四娘看着这一幕,心底有些诧异。自重生以来,她总觉得又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然而如今看了二姐姐这般自然的使唤下人,谢四娘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方嬷嬷就在厢房里给凭澜苑的东西登记造册。二姑娘再不受宠,那也是府上小姐,更何况如今又和徐家定下了亲事,手里若是没有东西丢的也是候府的脸。是以老太太亲自发话给二姑娘置办衣裳首饰,又让夫人把二姑娘这些年的份例补齐。夫人拖了几日才东西送来,方嬷嬷可不正忙着呢!
听了姑娘找她,方嬷嬷便放下册子,让两个丫头盯着,自己跟着青梅去见谢微澜。
方嬷嬷行了礼后,谢微澜便把四娘的担心说了出来,末了才道:“嬷嬷,我觉得四妹妹的担心很有道理。”
方嬷嬷意外的看了眼四姑娘,想了想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老太太做主。两位姑娘不若同老身一起去见老太太?”
谢四娘闻言抿了抿嘴唇,她把这件事告诉二娘就是想借着二娘的手让老太太知道,而不是自己大张旗鼓的去见老太太。若是这样,她直接自己去见老太太就好了,何必多费口舌?
方嬷嬷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四姑娘?”
谢四娘回过神看了眼方嬷嬷,起身拉着谢微澜道:“二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谢微澜并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方嬷嬷走在两位姑娘身后,眼神微闪。虽说她才来凭澜苑,却也看得出这位二姑娘是个憨的,反倒是四姑娘,小小年纪,心眼比筛子也不差哪去。
原来的时候,方嬷嬷还担心二姑娘会吃了四姑娘的亏,如今看来却是憨人又憨人的好。比如今日这件事,四姑娘明显是不想得罪夫人,便想借二姑娘的手,让她去告诉老太太。可惜二姑娘憨的厉害,硬是没有领会,反而直接拉了四姑娘去了寿安堂。
看着两位姑娘亲密无间挽着手的背影,方嬷嬷摇了摇头,四姑娘这会儿怕是气的不轻。
几人到的时候,老太太刚从小佛堂里出来,正在盆子里净手。
听闻二姑娘和四姑娘带着方嬷嬷过来,老太太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才道:“带进来吧!”
彼时,正院里,听说四姑娘去了凭澜苑后,就拉着二姑娘去了寿安堂,江氏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