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这一手玩的极为漂亮,把问题抛给谢微澜,到时候不管谢微澜做出什么选择,老太太都怪不到她头上。
老太太闻言,苍老浑浊的眼里透着阴冷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谢微澜道:“二娘,你说。”
谢微澜心头打鼓,若是应了老太太的嫁到徐家,必定得罪嫡母,可若是不答应,便要得罪老太太。她心弦陡然绷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进来,一进门就对着江氏劈头盖脸道:“你这毒妇,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竟然惹怒了徐阁老,害得我今日上衙被上峰好一顿训斥!”
却是谢侯爷下衙回来了。
谢侯爷在户部当差,他的上峰正是徐阁老门下。今日谢侯爷莫名其妙就被上峰狠狠地训斥了一通,事后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打听出来,问题出在后宅上。是以,谢侯爷早憋了一肚子火气,就等着回来质问江氏。
老太太闻言神色骤然一松,吩咐丫头给谢侯爷斟茶倒水,伺候他坐下。
正是请安的时辰,寿安堂里人都还没散。谢侯爷此举无异于在众人面前狠狠地落了江氏这个当家主母的脸。
自打筠姐儿当了太子妃之后,江氏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被人下脸了,今日倒是头一遭。她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怒火,摆出一副被冤枉的样子道:“侯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好端端的,妾身一个内宅妇人如何会惹怒徐阁老?侯爷可真是冤枉我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看着江氏顿时冷笑一声,这个儿媳妇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死鸭子嘴硬,且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谢侯爷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听江氏这般抱屈,立刻就转头看向一旁的林姨娘:“你说!”
林姨娘心头猛跳,侯爷从不插手后宅,她一个在主母手下过活的姨娘如何敢开口,一时低着头,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父亲,四娘知道。”谢四娘见林姨娘不开口心里暗恨不已。她上辈子被嫡母坑的那样惨,这辈子有了机会,如何能不回报一二?
谢侯爷果然住过头,一看是自己的庶女,便瞪了林姨娘一眼:“不识抬举的东西。”
谢四娘看了眼江氏,疑惑道:“女儿听说,昨日里徐家请了!!!!!安国公夫人登门提亲,要替他们家二公子相看二姐姐……可不知为何,外头都在说徐家来相看的是女儿。”
谢微澜低头听着谢四娘的话,差一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四娘对嫡母可真是恨的紧,一句话就给嫡母挖了好几个坑。
父亲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对徐家提亲的事一无所知,尚且被嫡母给蒙在鼓里。如今被四娘忽然挑破,还不定心头怎么起火!再想想外面的传言,定然就会想多了。
果然,谢侯爷只是愣了一瞬,立刻砸了手里茶盏,指着江氏怒目道:“徐家登门提亲这么大的事你也瞒着我,江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江氏眼神阴冷的看了眼谢四娘,嘴里却委屈道:“侯爷也别生这么大的气,妾身这么做,可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谢侯爷冷笑一声:“你得了吧,我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徐家既然指明了要相看二娘,那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安排下去,一定要把这件事促成,让徐家满意!否则你就等着接本侯的休书吧!”
说完,谢侯爷摔了帘子,大步走出去。
江氏脸色铁青,一抬头就对上老太太轻蔑的眼神,一时气的心口闷疼。偏偏一旁的谢四娘还若无其事的拉着林姨娘在老太太跟前撒娇卖痴,顿时气的眼珠子都红了,起身与老太太行了个告退礼就回了正院。
老太太看着江氏的背影,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多少。江氏从不是轻易认输的性子,事情一刻没有尘埃落定,她就一刻也不能放松。
想起因着当年的事,儿子的仕途被徐家压着,一直不能往上进一步,老太太就眯了眯眼,对着大嬷嬷道:“你拿了我的帖子,递到徐阁老府上,就说我约徐夫人明日去大相国寺上香。”
为了防止江氏出昏招,老太太决定亲自出马。
大嬷嬷立刻从匣子里取了帖子,亲自坐了马车去徐府。
凭澜苑里,谢微澜刚坐下来,就听青竹进来道:“姑娘,也不知林姨娘怎么惹怒了夫人,夫人竟然把她禁足了,还让林姨娘一个月内抄五十卷佛经呢!”
谢微澜心里一跳,立刻想起寿安堂里的那一出。林姨娘这般算是替四娘挨了罚,只可惜四娘怕是不能体谅的。
不过,这个青竹未免也太聒噪了。谢微澜皱了皱眉:“琼花苑的事并不与我们相干,你便是知晓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好了你出去吧!”
青竹再次铩羽而归,心里恨得吐血,她就不明白了,这二姑娘当真是个木头疙瘩的性子,好说歹说都说不明白,真是白费口舌!想到刘嬷嬷派人传来的话,青竹心里恨极了,若是再不能勾起二姑娘对徐家的恐惧,主子的打算可就要落空了!
在外间踌躇良久,青竹眼神一暗,转身去了西厢房。
到了下午,寿安堂忽然来人说,明日老太太要带府里的几个姑娘去大相国寺上香。
谢微澜心知,老太太怕是借着上香的幌子,实则是要让她去大相国寺给徐阁老夫人相看。
一时间谢微澜心里激动起来,快了,只要明日的事能够成功,这辈子她就再也不用踏进东宫给嫡姐当垫脚石了。
徐家,徐修然刚从云州回来,裹着一身厚重的狐裘正往昭阳阁去,小厮三七跟在后面汇报着这些日子的事:
“夫人已经按您的意思去了永安侯府向谢二姑娘提亲。只是永安侯夫人私自把人选换成了谢四姑娘,亏得夫人发现的早,又把人给换回来。就在下午,永安侯府那位老太君为表歉意,特意递了帖子,请夫人明日去大相国寺进香。”
徐修然在面盆里净了手,接过帕子擦拭干净,随意点了点头:“安排下去,明日约秦王去大相国寺。”
三七闻言点头,立刻下去安排。
徐修然坐在书案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我去云州这几日,东宫可有什么动静?”
房梁上落下一个全身笼罩在阴影里的人,“我早说过,秦王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他性格鲁莽,毫无城府,东宫已经有所察觉,我们的钉子已经被拔除了三成。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我在东宫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先是我们那位身怀皇孙的太子妃娘娘忽然病重,后来就真的病重了,据闻东宫那边儿有意让谢家二姑娘进东宫侍疾。”
徐修然闻言冷笑一声,难怪江氏要换人,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原本他对娶谁都是无所谓的,向谢二提亲也只是因为当年的事,如今这样,他倒是要好好瞧一瞧了。
“秦王那里把我们的人撤回来,”徐修然搁了茶杯,“皇帝已经对太子生了忌惮,这个时候就不需要我们再做什么了,一个秦王就足够了。”
阴影里的人啧了一声道:
“这时候撤回来,你这是要把秦王给坑死啊!”
徐修然面色冰冷:“东宫那里一切照旧。”
“说起东宫,我总觉得太子这几日有些不对。”阴影里的人语气忽然认真起来,“大概两三日前,太子忽然就不太对了,若非东宫里一直有人看着,我都要以为他被人调包了。”
“既然觉得不对,就把人盯死了,只要盯着他,迟早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徐修然说着狠狠地咳了两声,雪白的帕子上染着点点猩红。
屋里有片刻的死寂。
“你……这是怎么回事?既然你身体还没好,瞎折腾什么?还跑到云州,这样的天气,你跑到云州,是不想活了吗?”
徐修然若无其事的将帕子折起来收好,随意道:“我接到消息,宋神医人在云州,这才跑了一趟。不过,这一次虽然没有找到宋神医本人,却有旁的收获。”
阴影里的人见劝不动他,也不再多说,叹了口气,转瞬消失了。
徐修然去了侧室沐浴梳洗,换了衣裳,这才披着大氅去了徐夫人院里。
见到徐修然,徐夫人眼底迅速染上心疼:“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我整日都在府里,什么时候都能见到,何须这么折腾你自己?”
徐修然温和地笑了笑:“知道母亲担心,所以便过来让母亲好好瞧瞧。”
徐夫人眼眶微红,拉着他在炕上坐下,询问这次云州之行:“事情可还顺利?可有不长眼的给你使绊子?你只管说出来,我叫你父亲给你出气!”
徐修然闻言顿时啼笑皆非,“母亲,我如今已经十七岁,不是七岁的奶娃娃了。”
徐夫人却理直气壮道:“我不管你几岁了,反正不管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徐修然心生感动,却又怕徐夫人继续这个话题会难过,转而问道:“前些日子,我与母亲说的事情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你为何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