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转移话题,快告诉我,你说那好玩的事,到底是什么?”
得,这姑娘还没忘了这茬呢。
傅玉衡肚里好笑,面上却不敢露出来,不然准得又炸了。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你是公主我是驸马,咱俩的身份就注定了,没啥正经事可干。”
徒南薰学着他双手一摊,“那就吃喝玩乐呗,多少人的终极梦想。”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学傅玉衡说话,徒南薰都会忍不住发笑。
见她一句话说完,便素手掩唇,笑得花枝乱颤,傅玉衡无语的白了她一眼,威胁道:“你到底还想不想听了?”
真是的,学我说话有那么好笑吗?
徒南薰急忙端正了神色,“听,听,你倒是快说呀!”
话题终于回到正轨,傅玉衡重新兴致勃勃,“你想不想体验一下市井生活?”
徒南薰一愣,“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学卓文君,去当垆卖酒?”
这要是我父皇知道了,不得打死你?
那司马相如撺掇卓文君当垆卖酒,为的就是寒碜他老丈人卓王孙,逼着卓王孙不得不给他们夫妻钱财过活,真是古往今来软饭硬吃的最高境界。
当初淑妃领着徒南薰读司马相如的《上林赋》时,顺便教了卓文君的《白头吟》。
按照淑妃的说法,司马相如此人虽文采非凡,人品却着实不怎么样。
不谈他富贵之后就想纳妾的事,单就一个大男人,养活不了老婆养活不了自己,还想方设法去敲诈老丈人的事,就让淑妃极端看不上。
文人骚客将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视为风流雅事,并使那《凤求凰》流传千古。
其中有几个是真的欣赏司马相如的文采,又有几个是希望自己像司马相如一样,能有像卓王孙那样能资助自己大笔钱财的老丈人?
从那以后,徒南薰就对司马相如好感大跌,任对方的赋写得再好,也挽救不了。
“卓文君,还当垆卖酒?”傅玉衡失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咱俩一起去体验市井生活。”
他说:“让你当老板娘,我就给你当一个算账的掌柜,任你驱使如何?”
听见这一句,徒南薰眼睛一亮,立刻就来了兴致。
“这个主意好,那咱们卖什么呀?”
“嗯……”傅玉衡沉吟了片刻,“我还是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徒南薰鼓了鼓脸颊,有些不高兴,撇过头去不想看他。
她还想做老板娘呢,特别想做傅玉衡的老板娘,到时候就把他指使得团团转。
心里正想得美呢,傅玉衡突然又要讲故事,徒南薰顿觉扫兴。
傅玉衡赶紧再抛诱饵,“我保证,是你没听过的故事。女鬼和书生,人鬼情未了。”
徒南薰身形一顿,把小脑袋稍稍转回来了一点,“那你讲吧。”
一副“既然你非要讲,那我就勉为其难听听”的样子。
然后,她就听到了傅玉衡综合各个版本之后,又夹带私货的《倩女幽魂》。
里面的聂小倩并不单纯是一个可怜女鬼,而是一个心里有数,懂得抓住机遇,利用宁采臣的官禄紫气复活,却又敢爱敢恨,爱上宁采臣之后,勇敢地和树妖姥姥斗争,为此险些灰飞烟灭的丰满形象。
当然了,那些在这个时代的人看起来无伤大雅,后世人却觉得槽多无口的地方,傅玉衡索性都给删了个干净。
比如宁采臣原本是有老婆的,他口口声声说着“平生不二色”,却在老婆健在的时候,就把聂小倩这个女鬼领了回来。
虽然原著里把他描写的像一个正人君子,但把一个美艳女鬼的坟,安置在自己书房的窗户外面,让人怎么想都不对劲。
傅玉衡也是个男人,前世还是个花花公子,哪里不明白宁采臣……或者说是原著作者的心思?
无非就是清名也想要,美人也想收罢了。
不过,刨除这些之后,这个故事的确足够精彩。
这个世界还没有蒲先生,傅玉衡干脆不要脸了,把这个故事当成自己首创的,修改掉一些让人无语的价值观,这还是一个好故事嘛。
反正徒南薰觉得,这个故事精彩极了。
这姑娘自小长在宫廷,淑妃不会让女儿看这些闲书,共有跑腿小太监偶尔夹带进来的画本子,也都是书生YY的套路模板。
她哪里听过这样人物形象丰满,情节跌宕起伏的故事?
傅玉衡的故事才讲了三分之一,徒南薰心里的倔强就烟消云散,重新把脑袋扭了回来,一双湛然的瑞凤眼灼灼地盯着傅玉衡,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这个故事本来就是一个小短篇,哪怕傅玉衡在里边夹了私货,大约一刻钟多一点儿也就讲完了。
“这就没了?”徒南薰有些怅然若失。
“嗯,没了。”傅玉衡点了点头,伸手捏了捏她丰润的脸颊,笑道,“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聂小倩》的故事,可不像西方的格林童话,写到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戛然而止了。
人家原著可是给了后续,保证宁采臣和聂小倩一生幸福安康的。
到了傅玉衡这里,也没大改结局,只是把原著只提了一嘴的小妾给删除了。
——我都已经把聂小倩改得这么好这么完美了,你宁采臣还要什么自行车?
徒南薰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吐了口气,“是挺好的,宁生和小倩郎才女貌,虽然小倩一开始有些小心思,但被正直善良的宁生打动之后,两人就同心协力,在高人燕赤霞的帮助下,灭掉了邪恶的树妖姥姥和黑山老妖。”
到最后,两人夫妻双双把家还,小倩操持家业孝顺婆母,宁生发奋读书考取功名。
夫妻两人配合无间,高官厚禄,儿女双全。到最后又长命百岁,寿终正寝。
爽文的套路,哪个时代都有,但到哪个时代都不过时。
只是,徒南薰还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这个故事也太短了,就这么没了?”
傅玉衡笑了起来,循循善诱道:“只是单纯地听故事,是不是觉得不过瘾?”
“嗯。”徒南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傅玉衡又道:“你觉得,咱们把它排成话剧,会不会有人喜欢看?”
徒南薰:“话剧是什么,也是戏曲的一种吗?就像昆曲那样?”
傅玉衡点头,“差不多。但看昆曲的门槛太高,在读书人中间都显得曲高和寡。
刚才我不是说了嘛,咱们俩要去体验市井生活。市井里生活的多半是平民百姓,自然要弄些他们能看懂的,才能让他们产生代入感。”
“代入感?”
这个词汇徒南薰是头一回听,但联系前后语境,她也大略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像是我听故事时,恨不得自己是聂小倩一样?”
“对,就是这样。”傅玉衡抚掌笑道,“到时候咱们把它排成通俗易懂的话剧,引得京城百姓都去看。
男的呢,就当自己是宁采臣;女的呢,就当自己是聂小倩。沉浸式体会两人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恋相守的过程……”
傅玉衡说得十分向往,徒南薰也不禁跟着他的话语,想象起了那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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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舍弃了锦衣华服,穿着寻常绸缎做的家常衣裳,明面上只带了几个护卫,到内城集市上去了。
不是他们不想去外城,但从红藻绿萝,再到一众护卫,都再三表示外城太乱,说什么都不让两人去。
那就了胜于无吧,先在内城集市转转。
至于两人的目标,就是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先把场地给搭起来,后续再谈演员和剧本的事。
“唉,这个是什么?”徒南薰指着一种油黄色的,上面沾着芝麻的块状点心问。
傅玉衡看了一眼,“这是蜜三刀,甜得很。你要是喜欢吃甜的,就买一点;若是吃不了太甜的,最好别沾。”
这东西他上辈子吃过一块儿,是他姥爷给他的,当着老人家的面他又不好吐出来,只能强忍着咽下去,狂灌三杯水,才解了那股甜腻。
那种滋味儿,隔世回想,依旧叫他心有余悸。
“那就买一点吧,我喜欢吃甜的。”徒南薰跃跃欲试。
她喜欢吃甜的,但母妃总限制她,生怕她吃坏了牙。
傅玉衡点了点头,对小贩道:“那就称一斤吧。对了,这多少钱一斤?”
小贩一边手脚麻利地用油纸给他包点心,一边看带着谄媚说:“这点心用的糖和油比较多,得十文钱一斤。”
傅玉衡点了点,从荷包里数出十个大钱,接了点心之后递给了那小贩。
徒南熏迫不及待地就要吃,却被绿萝给拦下了。
“公……”
“咳!”徒南薰板着脸咳嗽了一声。
绿萝赶紧改口,“奶奶,这外边的东西不干净。您若是想吃,把这做个样子拿回去,叫咱府里的厨子现做就是了。”
徒南薰不乐意,“我看那么多人都吃了,不也都没事?出门在外的,哪那么多讲究?”
说着,不顾绿萝的阻拦,捏了一块就放进了自己嘴里。
对于一个甜党来说,蜜三刀又香又甜又醇厚的滋味儿,就像乞丐看见红烧肉一样,根本没法抵抗。
“唔,太好吃了。”她用胳膊碰了碰傅玉衡,“这么好吃的东西,刚才你应该给点赏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