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快救那个孩子!”
刘向腿脚抽筋,已经没了力气,可还是用尽全力将落水的孩童往岸边推。
岸边有人惊呼,可他却不住的往水中沉。
意识消沉时,却好似见到一龙眉凤目的男子踏水而来,其头戴扇云冠,身着水合服,腰束丝绦,脚登锦靴,面上似有慌色。
刘向咕噜了一口水,心中自嘲:淹死在灌口还能幻想出二郎神,也是值了。
……
三界村。
村尾的一户人家中,纸灰飘落不断,屋内哀哭声阵阵。
刘向穿着素淡,头上仅一条淡蓝色的发带扎着,循着声儿往办丧事的人家去。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叫做刘彦昌,乃江宁镇下三界村人士。
当知道自己穿越后叫做刘彦昌时,他回忆起上辈子断气前的画面,生怕遇到更不科学的事情,例如有个大舅哥叫杨戬,还养了一只叫做哮天犬的狗什么的。
好在他苟了三天,琢磨出那可能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眼下是洪武元年三月,两个月前朱元璋在应天府登基,这种背景下,绝对没有什么三圣母的爱情故事。
他穿越后就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得知原主的父母是在战乱中丢了命的。
所以天下稳定后,多少提着心的老人家也松口气,安详的闭了眼。
刘彦昌身为读书人,自然被同村丧母的张德兴请了去,请他代写悼念亡者的祭文。
他没有拒绝。
前世作为丧葬店的小老板,他的毛笔字虽然不咋样,但是关于祭文的一些繁体字还是写得很流畅的。
毕竟得靠这个糊口。
且咱不仅能写祭文,还会做纸扎人呢!
行不久,就见前边路上有人将做纸扎的材料搬着往张家去,刘彦昌瞄了两眼,心中暗暗点头:材料不错,没有糊弄,做出的纸扎人效果肯定好。
却在这时,不远处有个青年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见着这些搬材料的人,青年松了口气:“可是张德兴家的东西?”
村人便回:“正是,不知小哥是哪位?”
那青年回道:“我是镇上纸扎铺子的伙计柳全,原本我家东家接了张德兴家的纸扎单子,可巧县里一家老爷没了,人家特特来请东家父子去,还将铺子里的纸扎都带走了,这……实在是对不住,东家父子俩都去县里了,特叫我过来还了张家的定钱。”
村人一听就炸了:
“哪有你们这样办事的?这边张家孝子可是等着送纸扎人去伺候亡人的!”
“就是,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你们怎能言而无信!”
江宁镇上统共就一家纸扎铺子,这事到临头的,上哪儿找去?
柳全面色涨红:“实在是对不住,可县里的那家听说是姓朱的,实在是得罪不起。东家说了,这次送来的材料就当是补偿你们了。”
听后,刘彦昌心里思量开,琢磨着能不能赚个外快,毕竟他现在穷得可怜,偏花银钱的地方又多。
旁边的刘大柱在耳边低声:“哪里有这样的,又不是姓朱的都能当皇帝爷爷。”
刘彦昌说:“作死啊你,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若惹了这位,直接扒了皮给你塞一团草进去,那真是死了都没处哭去。
刘大柱与刘彦昌同龄,是村长的儿子,今年方方十八,向来佩服读书人,所以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嘿嘿笑。
“是我不会说话,下次再不敢了。”
刘彦昌:“……你要真记住才好。”
刘大柱连连点头:“我知道你好心呢,我爹说叫我多跟你学,千万别碎嘴子,要不然娶不着媳妇的!”
刘彦昌看着那边和柳全争执的几个村民,眼里有些期待:“大柱,我虽念过几本书,可我爹娘当年在老家被兵乱祸害之前,也是开纸扎铺子的呢!”
“这纸扎人的活儿我做的可好了,红男绿女,纸马纸牛,买过的家属回馈都说好!”
刘大柱憨头憨脑的,听了这话,当即嗓门飙大:“什么?!昌哥你爹娘以前也是开纸扎铺子的?你还会做童男童女,纸牛纸马,用过的人都说好?!”
刘彦昌:“????”
不能乱说话啊兄弟,用过的人可不敢叫他们反馈使用心得的啊!
……
应热情村民相邀,几人一道儿往张家走。
刘大柱边走边问:“昌哥,这活儿难学不?”
刘彦昌说:“还好吧?我打小儿就上手的,练了十几年了。”
到了张家,孝子孝女们自是没空招待他们的,另有办事儿的亲人过来。
“这位便是请来做纸扎的小东家吧,瞧着倒像是个读书人。”过来一个中年妇人,红着眼眶,勉强勾了勾嘴角以示礼貌。
刘彦昌肃了面容:“您节哀。”
又道:“我是刘彦昌,应张家叔叔之求,过来写祭文。”
那妇人一愣,随即道:“原来是刘公子,快快请进。”
又看向他身后的人:“那纸扎东家父子没来?可得抓紧一些,莫误了时辰。”
此话一说,搬材料的便七嘴八舌的说了人家如何不来的话,末了道:“方才那刘公子说在搬来咱们村之前,爹娘就是做这纸扎生意的咧!”
刘大柱终于找着说话的机会了,挺着胸膛,骄傲道:“可不是,昌哥读书厉害,做纸扎手艺也厉害,肯定能叫你家满意的!”
等刘彦昌进屋给亡者上了香出来后,就见方才那妇人热情的看着自己:“刘公子可饿了?厨下有饭食,我去给你端来。”
刘彦昌连忙开口:“婶婶莫急,我是吃了饭食来的。张叔诚孝,定的纸扎多,那边铺子里也没有做好的带来,我得紧着时间来。”
妇人就道:“那辛苦刘公子了。”
刘大柱也道:“昌哥,我来帮你。”
刘彦昌低声道:“刘叔可忌讳你做这个?”
村长的儿子,应该是有点格调的吧?
刘大柱憨声低气:“老百姓有什么好忌讳的,白事铺子才赚钱呢,要不是人家不收,我爹还想让我去棺材铺子当学徒呢!”
……
刘大柱脑子憨,又是家中独子,便是有个当村长的爹,私底下也没少被人糊弄。
可自打昌哥在村里住下后,他觉得快活极了,因为这个人从不骗他糊弄他,还经常帮着他出头,从那时起,刘大柱就告诉爹娘,昌哥会是他一辈子的好兄弟!
这会子好兄弟忙着赚钱,他自然是要帮忙的。
就是吧,张家要得急。
见天色着实暗了下来,刘彦昌看着手里新做的童女才扎了一半,便找了主家人:“我一个人做确实慢了些,若赶上明天要,怕是今夜要不停歇。不如我将东西带回去,连夜做好,明日这边再派人去取?”
张家自然没有意见。
虽通宵熬夜对身子不好,可他也不是经常这样干。
刘家。
刘大柱怕好兄弟伤了眼睛,特地回自己家多拿了两根蜡烛过来。
刘彦昌没吱声,只吩咐蜡烛放好,莫要燃了纸扎,心中打算等拿到钱后,给大柱算工资。
刘大柱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仔细小心,又见好兄弟开始做纸马,他便对着方才做好的童女使劲瞧。
嘴里赞叹:“昌哥你做的童女纸扎真好啊!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好的手艺。”
刘彦昌手中不停,嘴里道:“你少来,帮我放好了,这两天有点潮,放桌上靠墙倚着,别弄皱了。”
“哎!”
刘大柱将童女纸扎放好后,左看右看,这才发现童女的眼睛不对。
“昌哥怎么这么不仔细,眼睛都不给画……”他小声嘀咕着。
那边问了:“你在说什么?”
“我跟自己说话呢!”刘大柱高了声音。
想着昌哥对自己的好,刘大柱琢磨着读书人家中肯定有墨水,便跑到书房,用手指沾了墨水后又跑出来。
刘彦昌也没在意,自顾忙着。
刘大柱将手指头在童女纸扎眼睛部位点了两下,嘿嘿笑了,“这才像样嘛!”
话音刚落,眼前的童女纸扎好似晃动了两下眼珠子。
刘大柱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僵硬,明明昌哥就在不远处,可他就是转不动身子,也张不了口。
渐渐的,童女纸扎慢慢动了起来,脑袋转了转,似乎很是柔软,越是抬起上半身,整个纸扎就越是像人。
刘大柱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童女纸扎,额头簌簌冒汗,心不住的往下沉,估摸着自己今日可能逃不掉了,他眼泪掉落,想提醒昌哥赶紧跑。
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就在童女纸扎的脸即将贴到他鼻子上的时候,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响,紧接着,刘大柱感觉身上一松,四肢再也没有被束缚住的感觉。
眼睛一晃,童女纸扎依旧静静的站在桌上,靠着墙面,好似方才的都是错觉。
可摸了摸脑门,满手的汗湿却不似作假。
“大柱,擀面杖滚了下来,你过来捡一下。”
刘大柱反手就把童女纸扎反扣在桌上:“昌哥,你这个纸扎……”
话没说完就停住了,昌哥是个读书人,胆子肯定不大,自己要是说了,岂不是要将他吓死?
可是不说,晚上等自己走了,昌哥毫无防备之下,岂不是要被害?
要是留下陪着昌哥……他很有这个心,可真的很吓人的呀!
“大柱,你是不是累了?”刘彦昌说:“累了你就先回去,这事我做惯了,你留着也是白熬。”
“不行!”万一我回去了,叫昌哥被那邪物害了可如何是好?
“昌哥啊,不然我们不做了吧……虽然言而无信不好,可那东家父子不也食言了吗?”
刘大柱想要打消他拼命赚钱的想法,摸了摸依旧在狂跳的心口,说:“对了,你生病刚好,家里也没个人照顾,晚上去我家睡吧?”
人多了,想来邪物也会惧怕。
“不了,这点子东西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做,估摸着后半夜就能睡了。”刘彦昌道。
“可是……”
“哎呀,没有可是的,你回吧。”
刘彦昌起身将他推到门外,道:“别担心,我做了十几年了,早就习惯了。”
十几年?
刘大柱的脑袋好像突然灵光了,昌哥做了十几年,可能也出过这种事,或许他有法子,只是不好说?
想是这么想,他到底还是担心,索性解了裤腰带,对着好兄弟的衣袍下摆就是一泡尿:“我明白,可这童子尿是兄弟我的心意,你别拒绝!”
“……”刘彦昌:“????”
兄弟,童子尿我也有哇!
刘彦昌嘴角抽了抽,反手关上了门。
只一转身,视线不免落在了桌上的童女纸扎身上。
大柱的异常他觉察到了,这才故意弄出声响,本以为是他胆子小胡思乱想,现在——
看着方才被反扣在桌上的纸扎现在又直立立的靠墙,嘴角带笑,双目一点漆黑……他脸色严肃了起来。
干这一行的,或多或少都会经历一些奇怪的事。
且爷爷和父亲都说过,纸扎绝对不能点睛。
点睛则生灵,生灵——则躯活。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含有大量私设,因剧情需要,时代背景私设于洪武年间。
男主穿越前名刘向,之后都以刘彦昌为名,出厂设置18岁,纯情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