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见过恶人,却没见过这么恶的人。
丁春娥这个畜生不如的老东西,居然一个鸡蛋都没给孩子留。在原身昏迷前,家里明明还有二十几个鸡蛋的。
当时,她只顾着要钱要票,根本没想起来米面油这些东西。丁春娥扣下一半白面和大米,她已经觉得很奇葩了,没想到还有更奇葩的。
看着空荡荡的菜橱,麦穗一连冷笑了好几声,眸子越来越冷。
油没了,鸡蛋没了,麦穗只能用玉米面搀着白面做几张蒸饼。心心才一岁,不能吃玉米面,她准备用白面拌面鱼给心心吃。先凑合这一顿,等明天她再想办法买鸡蛋和油。
麦穗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她现在是相城市红旗公社王楼大队李集生产队的一名社员,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要担起养育三个孩子的重担。
没什么大不了的,麦穗觉得自己一定能行。
凭着原身的记忆,麦穗利索地和面、烧火、蒸饼,做好饼子,又做了面鱼,切了点咸菜,一顿简单的晚饭就算完成了。
麦穗大学时就忙着挣钱,从没学过做饭,她除了会下方便面,别的什么也不会。
可原身不一样,原身从十来岁就做全家人的饭,这么多年下来,厨艺虽然赶不上专业厨师,可一般的家常菜不在话下。尤其是包子饺子,经原身的手调出来的包子馅和饺子馅,吃过的人都说好吃。
“俊俊,明明,洗手吃饭。”麦穗盛好饭,招呼老大老二吃饭,自己则抱着心心,给她喂饭。
原身奶水不好,心心六个月就断奶了。原身疼孩子,一点不亏着女儿,平时鸡蛋、米粥、奶粉和麦乳精搭配着吃,心心比一般喂母乳的孩子还要结实些。
可自从去年国庆节,李建华向原身提出离婚后,工资就不交给原身了,肉票、糖票、奶粉票和麦乳精票,也都不见了。
原身一个农村妇女到哪去搞奶粉票和麦乳精票去,所以这几个月,心心在吃食上亏了不少。
眼下,麦穗的当务之急就是搞到奶粉票,给心心买奶粉。
吃完一顿缺油少盐的晚饭,麦穗将心心交给俊俊,自己刷锅洗碗。
再说丁春娥,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在家里把麦穗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建华回来时,一进院门就听到了丁春娥的咒骂声:“这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贱货,竟敢带着公安来抓我,就不怕老天爷打雷劈死她。”
“就是啊娘,大嫂,啊呸,她马上就不是俺大嫂了。”胡彩霞在一旁添油加醋:“娘,麦穗那个死女人根本不把你这个婆婆放在眼里,自家人拿点钱咋啦,至于告到派出所吗?还有那几间屋,麦穗和那几个小崽子搬回去了,大哥和苏知青结婚住哪呀?”
其实,胡彩霞是想问丁春娥,麦穗和三个孩子搬回去了,他们还怎么要房子?婆婆说了,等矿上的干部楼盖好,大哥和苏知青就搬到矿上住了,到时候麦穗和三个孩子住的这四间砖瓦房就给她和建军。
谁知麦穗这个贱女人竟把婆婆告到了派出所,不但砖瓦房没了,钱和票也没了。
李建华听了一会儿,有些听不下去了,迈开大步,蹭蹭蹭几步就到了堂屋门口,不满地喊了一声:“娘!”
“建华,你可回来了,”丁春娥嗷地一嗓子就嚎了起来:“恁娘要被麦穗那个贱货欺负死了。”
“我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要把钱和票都拿走?你都拿走了,她和孩子怎么办?”李建华沉着脸问。
快下班时,刘所长给他打电话,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这件事是娘做得不对,她怎么能把钱和票拿走呢?她把钱都拿走了,几个孩子怎么办?心心年纪小,麦穗经常缺工,根本分不了多少粮食,全靠这些钱贴补呢。
“建华,你咋帮着那个贱人说话?”丁春娥不满地看着儿子:“这些钱是你挣的,凭啥便宜了那个贱人?”
“俊俊他们三个是我的孩子,这钱是给三个孩子的。”李建华感到很无力,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娘呢。
丁春娥转了转眼珠子,“钱都给他们娘几个了,你和若兮以后要是生了孩子咋办?”
“我和若兮还年轻,可以自己挣。”
“那可是九百多块钱啊,得攒好几年呢,凭啥便宜那个贱货。”丁春娥不甘心地嘟囔一句。
“那是给孩子的。”李建华不想再和丁春娥说这件事,蹙着眉头道:“我去看看孩子,顺便和麦穗说一下办手续的事。”
说完,看也不看丁春娥难看的脸,转头就往外走。
丁春娥一见,连忙跟了上去:“建华,你等等娘,娘和你一块去。”
“你去干什么?”李建华不耐烦地问。
“娘怕你心软,吃了大亏。”
李建华知道阻止不了母亲,只能由着她跟在自己身后,母子俩一前一后,去了麦穗和三个孩子住的院子。
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了麦穗和几个孩子的笑声。
听到母子几人欢快的笑声,李建华的脸一下沉了下来,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丁春娥更是恨得牙痒痒:“你听这个贱货笑的,抢到钱高兴成这样。”
“行了,别老贱货贱货的,那是你孙子孙女的妈妈。”李建华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语气也很不耐。
丁春娥见儿子脸色难看,不敢再惹他生气,只好老老实实的拍门。
“谁呀!”院内传来麦穗的声音。
“是我!”
屋内的麦穗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李建华的声音。
麦穗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地将心心放进童车里,又给她擦了擦口水,这才起身朝院门走去。
谁知,麦穗刚打开院门,丁春娥就滋溜一下钻了进来。紧跟着,李建华也沉着脸走进来。
麦穗看了这母子俩一眼,转头朝屋里走。她倒是不担心丁春娥撒泼,李建华好歹是科长,多少要点脸,有他在,决不允许丁春娥撒泼。
回到屋里,麦穗也不让两人坐下,只冷冷地看着李建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同意离婚,三个孩子归我,房子归我,我手里现有的钱归我。你骑的自行车归你,这半年的工资我也不追究了。”
麦穗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更不喜欢废话,简洁明了地就把离婚的事敲定了。
“屋和钱凭啥都归你?”丁春娥一听就炸了。
“凭啥?”麦穗冷笑一声:“凭他婚内出轨,凭他转移夫妻共同财产,我要是真计较了,去公安局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都是轻的。”
“你去告啊!”丁春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有啥证据证明他出轨了?没有证据,你就是诬赖。”
“好啊,我明天就去市里的公安局,相信那些英勇神武的公安同志,一定会让那些妖魔鬼怪现原形。”麦穗玩味地看着丁春娥和李建华。
丁春娥撇嘴:“当公安局和派出所是你家开的吗,动不动就去告,吓唬谁呢?”
“行了!”李建华冲丁春娥低吼一声。
“你冲我喊啥?”丁春娥委屈地瞪了李建华一眼,
“就按你说的办,咱明天上午去公社办手续。”
“好,明天上午八点,公社门口见。”麦穗语气轻快地说。
太好了,终于和渣男没关系了。
“娘,你先回去,我和麦穗说几句话。”
丁春娥还在气儿子冲自己发火,拉着一张脸问:“你和她有啥好说的?”
“这是我和她的事,你先回去。”
“回去就回去。”见儿子不耐烦,丁春娥气鼓鼓地嘟囔一句,不情愿地走了。
“你有什么话快说,我还要给孩子洗澡呢。”麦穗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李建华能当男主,外形自然出色,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很符合当下美男子的标准。可在麦穗眼里,不过尔尔。一个人一但心歪了,即便是容貌再好,也不过是披着一张人皮罢了。
“麦穗,我………”不知道为什么,李建华的心忽然堵得难受。
明明前两天还拖着不想离婚的女人,今天竟然这么爽快地就同意了。而且她看自己的目光也让他不舒服,有陌生、有冷漠,更多的是明晃晃的不屑。
“既然你没话说,那就请回吧,我要给孩子烧水洗澡了。”麦穗见不得李建华一副受伤的神情,她怕再看下去自己会吐出来。
“这也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待?”李建华脱口而出。
“出去!”麦穗的脸一沉,一张明艳的脸上挂满寒霜。
李建华一怔,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麦穗,越看越觉得心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威严和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