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灵力强行灌入经脉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尤其这股灵力,还是灼热的纯火灵力。
那两道灵力从皮肤上熨进来,起初只是觉得热。很快,那股热就渐渐变成烙铁烫在皮肤上的刺痛。
沐扶云觉得背后的两块烙铁中间好像生出了无数根在火里烧得通红的银针,一点点刺进去,沿着她的经脉缓慢地,有力地,往里游走。
随着时间的流逝,痛苦逐渐增加,她却始终挺直脊背,保持着打坐的姿态,一声疼也没喊。
楚烨就这么冷眼打量着她的反应。
他能感受到她体内凝滞的阻力,让他手心释放的灵力越发寸步难行。
她一定很痛。
他静静等着,就想看她不堪疼痛的软弱模样,以泄心头怒火。
可等了许久,她的额头、脖颈布满细密的汗珠,原本有些苍白的皮肤也被蒸得通红,却始终紧闭双眼,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看得越发心头火起,忍不住生出搓磨的心思,一下灌入更多精纯的灵力。
她身体太弱,再能忍痛,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果然,强行冲击之下,灵力毫无预兆地又深入半寸,压得实力薄弱的沐扶云承受不住,浑身一震,闷哼一声。
一缕鲜亮的血自紧抿的唇角溢出,沿着光洁的肌肤流淌至下巴的边缘。
她不得不睁开眼,微微俯低身子,用一只手撑在身前,这才没有瘫软下去。
“口口声声说要修炼,原来只有这点本事。”
楚烨收回灵力,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冷眼看着沐扶云狼狈的样子,终于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沐扶云喘了口气,顿了片刻,才缓过神来,才要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瞥见他带着嘲讽的冷然面庞,忽然改了主意。
她嗤笑一声,抬眼对上楚烨冷淡的目光,哑声道:“我的血,现在可是很宝贵的,你浪费了这么多,只能从那半盅血里扣了。”
她说着,随手取过案台上一块被打磨得光可鉴人的晶石摆设,当铜镜一般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
“这数量可不少。”
楚烨眼神一僵,冷声道:“既想修炼,难道还怕流血?你要是想用这来当借口赖账,我绝不容许。”
沐扶云以指尖抹着下巴上的血迹,淡淡道:“受伤流血自然不怕,就怕有阴险小人故意使坏。”
眼看楚烨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沐扶云的唇角扬起笑意。
“若是修炼中的正常受伤,哪怕我伤得只剩一口气,也不会赖账。但若是有人为泄私愤,故意为之,我当然不能让他得逞。”
楚烨感到内心的阴暗无所遁形。
他阴沉地看着沐扶云擦拭血迹的动作,忽然拽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再擦,同时迅速取出一只白玉瓷瓶,狠狠捏住她的脸颊。
瓶口沿着下巴上那道还未干涸的血迹一点点往上刮,将那点鲜血装入其中。
“原来楚大师兄这么会精打细算。”沐扶云看着他的动作,有点好笑。
“对你,没必要太慷慨。”
楚烨接完那点血,迅速后退两步,远远地离开她,小心地塞上瓶塞。
“下次就是半个月以后了。”沐扶云被他放开后,半靠在门框上,掩着唇轻咳两声,慢慢稳住身形,在楚烨要提出反对意见之前,继续说,“托楚大师兄的福,我总得养两天,恢复好些才能继续,不是吗?”
第一次尝试,尽管灵力只深入经脉一寸,她却已经能感觉到体内的浑浊略有减轻,现在,应该回去打坐调息,巩固效果。
楚烨被堵了话,憋了片刻,只能吐出一句:“别叫我大师兄。你不是天衍宗的弟子,没资格当我师妹。”
“很快就是了。”
沐扶云理好被汗水打湿,压出褶皱的道袍,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我要进外门班学习,这件事也交给楚大师兄好了,身为天衍宗的大师兄,这点小事应该能办成吧?”
“你别得寸进尺。”楚烨握着瓷瓶的手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她会如此的大言不惭,“天衍宗是三大宗门之一,哪怕外门弟子,也是堂堂正正通过考核才能进去,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嘲讽道:“你就是再修炼十年,也进不了外门。”
沐扶云扬眉:“怎么,楚大师兄没办法帮忙?”
楚烨知道这是激将法,却忍不下这口气,咬紧牙关道:“外门弟子,到期考核不过,是要被逐出去的。我不过是劝你别进去自讨苦吃罢了。既然你自己不要脸,我也我也没必要为你考虑。”
“好,劳烦楚大师兄尽快,若能办成,我不介意多付出一点‘代价’。”
楚烨已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冷淡道:“回去等消息。”
沐扶云笑笑,冲他礼貌道别,转身潇洒地离开溪照阁,沿着来时的山路,一级一级往下走。
在楚烨那儿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此刻出来,已是日暮时分。
山林之间压着一层浓郁的帘幕,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白日被阳光蒸干的露水似乎也在慢慢回来,四周悄然多了一阵潮湿的冷气。
可沐扶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也不知是因为体质太弱,下山太累,还是因为楚烨的纯火灵力效果太好,她走了一段山路,只感到身上的热意不但没消,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起初尚能忍受,可随着路程过半,她开始感觉到另一种异样。
丹田之中,似存着一尊看不见的炉鼎,底下垫着干燥的柴火,从一星火苗开始,迅速燃烧起来,直至变成熊熊火焰。
太热了,热得像有无数只才从铁水里出来的蚂蚁,爬到她的身上,啃咬着她的皮肤。
她猜,自己的样子一定变得很奇怪。
这条山路是普通弟子上下山的必经之路,有好几名内门弟子御剑而过,见到她时,速度都放慢了些,从高处俯瞰她。
自然不会有人和她打招呼。
不过,她看得清楚,他们的眼神除了好奇、嘲讽、鄙夷之外,还有几分诧异。
就是再迟钝,她也猜出来了——这具身体,是天生的炉鼎体质,本就容易被勾出□□,再加上在合欢宗的那几年,虽然因为性格孤僻,不得重视,从没与宗门内外的任何人双修过,但该被喂的各种下三滥的丹丸却一次也没少过。
此刻,应当就是炉鼎体质发作了。
脚步越来越沉,她脑袋里一片浆糊,不知道要如何缓解,只凭着本能想要找个凉快的地方降一降温。
腰间的芥子袋晃晃悠悠,她从中抽出一张楚烨给的符纸,仓促贴在身上,这才有了力气继续前行。
模糊之间,她走上一条十分不起眼的岔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直到再无路可走时,才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片平静的水泽,碧绿的水面在依然降临的黑夜里,被皎洁的月光照亮,泠泠的光泽,看起来舒服极了。
附近半个人影也没有,四下除了森森的草木与形态各异的圆形巨石外,亦不见任何建筑物。
应当是平日鲜有人来的地方。
沐扶云觉得浑身被烧得喘不过气,这是比疼痛更难忍受的煎熬,她再也坚持不住,胡乱地褪下身上的衣物,赤足踏入那片水泽之中。
沁凉的水一点点没过她的脚踝、小腿、大腿、腰臀,直至盖过胸口,只露出两边雪白圆润的肩头。
沐扶云深深呼吸着,仰头望着已升至天边的孤月,慢慢闭上双眼,感受着水里的温度。
体内的炉鼎好像被泼了一盆凉水,滋啦一声湮灭了许多。
她忍不住跟着心底的那声滋啦,低低□□一声。
可是,没等她感到彻底放松,那炉鼎中的热似乎有卷土重来了。
一盆凉水太少,浇不灭熊熊烈火。
她忍不住扶住水畔一块圆润的巨石,在水中扭动起身体。
一圈圈波纹自她的周身荡漾开来,仿佛南海鲛人,赤身裸体浸润在水中,拍打着美丽的鱼尾。
景虽美,可沐扶云的内心却煎熬到了极致。
她怀疑,这个平平无奇的水潭根本解不了她的急。
想到昨夜离开合欢宗时,掌门解忧投过来的那个富有深意的眼神,她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一定直到她的情况,却故意没告诉楚烨。楚烨名门正派出身,尽管人品不佳,却的确不太懂这些旁门左道的手段。
就算懂,他大概也不会帮她想办法。
原书中,他没有用纯火灵气,她的炉鼎体质过了很久才发作起来,每每痛苦难耐,不得不求着他帮忙。
他总是冷眼看着她衣衫凌乱、发丝披散地在榻上扭动打滚,直到再也受不住的时候,才吝啬地用手替她缓解一番。
他喜欢看着她迷乱的脸庞,只因为这张脸,和沐扶月有七分相似。
他不许她发出半点声音,只因为一出声,就不像沐扶月了。
后来,除了他,连宋星河也发现了她的这个秘密,一同加入到对她的折磨中来。
想到这些不堪,沐扶云忍不住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咬得鲜血流淌,尽力保持清醒。
她不想落到那样的境地,不想在那些人渣面前低头。
可是,唇上的那点痛,不足以抵挡丹田处的烈火。
她攀着巨石的手越来越无力,心神也越来越涣散,迷迷糊糊指尖,她意识到自己大约要沉入水中了。
就在这时,一只比潭水更冰冷的手有力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水中提起来半寸,紧接着,一颗丹药被另一只冰冷的手强行塞入她的口中。
沁凉微苦的滋味在唇齿间化开,顺着喉管蔓延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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