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五,逢周五,刘绍辉总会有各种借口让安枝予在公司多留一会儿。
他知道安枝予有男朋友,但从未见过,听公司同事说,她和男朋友交往了半年。刘绍辉来公司不过两月,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他从未见过真人,交往半年都没来公司接过她,所以他潜意识里觉得,要么安枝予和这个男朋友感情一般,要么这个男朋友只是障眼法。
快五点的时候,刘绍辉又给安枝予交代了一项工作,说是晚上就要。
上班时间安排的工作,他又是经理,安枝予拒绝不了。
快八点的时候,刘绍辉拎了一个袋子进来。
袋子里是一个方形的盒子,他放到安枝予手边:“草莓蛋糕,饿了的话先垫垫肚子。”
他下午给安枝予安排的工作,一时半会儿做不完。
安枝予笑笑:“谢谢刘经理,不过我最近嗓子不舒服,不能吃甜。”
她总是有各种理由拒绝他。
刘绍辉都听习惯了,但习惯归习惯,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他条件也不差。
刘绍辉觉得自己这种慢慢侵入的追求方式,早晚会打动她,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面对安枝予的又一次拒绝,刘绍辉当做没听见似的,他站在安枝予身后没有走,看着她熟练地在表格里输入每一项的价格。
是一份工程预算,虽然是安枝予的强项,但工程量很多,她一晚上根本忙不完。
“快八点了,做不完明天再做吧。”
明天是周六。
安枝予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他:“刘经理,明天我有别的事,来不了。”
“那后天呢?”
“后天也不行,我是去外地,要在那边待两天。”安枝予索性把他的后路堵死。
结果刘绍辉直接把问题抛给她:“那这预算怎么办?”
安枝予回答的游刃有余:“我争取今晚熬夜做完。”
这份预算不是公司的项目,所以这只能算帮忙,既是帮忙,他应该不会过于为难自己。
刘绍辉自然不会为难她,他在追人,不是在给她穿小鞋。
但是活既然已经派给她了,他不可能再打脸收回。
刘绍辉实话实说了:“我也是帮朋友的忙,下周一吧,周一上午你给我。”
安枝予点头:“好的。”
刘绍辉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购物卡放到她桌上:“不会让你白忙,卡你先收着。”
卡上面写着金额,一张两千,只是一份预算,要不了这么多。
不过安枝予没有拒绝:“谢谢刘经理了,我等下带回家做吧。”既然给了钱就是私活,私活她从不在公司里做的。
刘绍辉说好,却也逮到了空子:“正好我也要走,送你。”
“不用了,我坐地铁很方便的。”
“这么不给我这个经理的面子啊?”
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是又能听出他在拿自己经理的身份压他。
安枝予嘴角强挤的笑一点点收了回去。
也就是那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
上次安枝予以男朋友电话为由拒绝了刘绍辉,这次刘绍辉多留了个心眼,目光快安枝予一秒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
“陌生电话,”他说:“可能是广告推销之类的。”
安枝予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可能是吧。”
但是她还是接了,“你好,哪位?”
“我是靳洲。”
安枝予怔愣一瞬,不可思议地拿开手机又看了一眼,本想问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话到嘴边,她又改问:“有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现在在不在家。”
“不在,我还在公司,不过马上就回去了。”
靳洲抬头看着三十多层高,全玻璃幕墙的写字楼,“我刚好在你们公司楼下,要顺道一起吗?”
其实在来之前,靳洲已经回了一趟家。
之所以会来她公司,他也只是碰碰运气。
安枝予的工位正好背对着靠窗,听他这么说,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起身。
楼下的停车位里停了不少的车,但是有一辆车却停在了花园边。
安枝予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一身黑色西装,白衬衫很耀眼,正站在一辆黑色越野车旁。
也就是那一瞬,靳洲再次抬头。
广场上的灯光亮如白昼,把他的人,还有他的脸,清清楚楚缩在了安枝予的瞳孔里。
没有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公司地址。
只觉得每一次在她深陷困境时,他都能刚好出现。
“你等我几分钟,我收拾东西就下来。”
贴在耳边的手机缓缓拿了下来,靳洲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自己朝她笑,可他还是弯着唇角,说了一声好:“不急,我等你。”
“刘经理。”
刘绍辉也在看着楼下,收回视线,他扭头。
“我朋友来接我,我就先走了。”
所谓‘一个巴掌也要还一个枣’。
她把刘绍辉放在桌上的两张卡,收下一张,推回去一张:“预算的事,谢谢你,你放心,我会做的很仔细。”
刘绍辉没说话,视线重新落到楼下广场。
他有点近视,不工作的时候会把眼镜摘下,所以楼下的男人,他看得模糊,至于车牌,他更是一点都看不清楚。
安枝予出了电梯就一路小跑着。
靳洲的车刚好停在正对楼下大门的花园旁,看见她从里面跑出来,靳洲迎上前几步。
想说慢点,但看见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又忍不住先笑了声。
倒是安枝予,先他开口:“谢谢你啊!”安枝予特别想抬头看一眼楼上,但是又忍住了。
靳洲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意外。
他以为安枝予开口会先问他好几个为什么。
但是防止她后来再问,靳洲选择了不打自招:“我让人打听了你的手机号码和公司地址,有点失礼,抱歉。”
不用问,肯定是让人从徐怀正那里打听的。
安枝予没太在意,毕竟这两个都不算隐私。
可让靳洲没想到的是她的回答。
安枝予声音带着几分悄咪咪:“幸亏你给我打电话,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拒绝我们经理!”
靳洲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只是目光还没聚焦,胳膊上的袖子被扯了扯。
“别看,他估计还站在窗户边呢!”
靳洲收回目光:“他是想让你继续加班吗?”
安枝予没有多说什么,笑了笑:“我们走吧!”
回避问题就说明有问题。
靳洲又抬头往上多看了两眼。
知道她加班到现在应该还没吃饭,靳洲故作随口地提了一句:“突然想起来,之前你好像说要请我吃饭。”
他说的是【突然想起来】,而不是【我记得】。
所以安枝予脸上没有露出多少尴尬:“那就今晚?”
靳洲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刚好我还没吃饭。”
请人吃饭肯定要以对方的口味喜好为主。
他的身份在这摆着,安枝予觉得他应该很挑,所以就提议了好几个档次还不错的餐厅。
开始说的两个,安枝予都能从他侧脸捕捉到思索犹豫的神情,但是第三个,他倒是答应得爽快。
“你喜欢口味清淡的吗?”
刚刚那家餐厅主打闷煮养生,口味偏淡,安枝予去过几次。
“这几天晚上睡得比较晚,”他语气温和:“清淡一点对肠胃比较好。”
安枝予这几天睡得也很晚,其实不止这几天,从和徐怀正分手后,她这段时间的睡眠都不太好。
“那等下你尝尝他们家的参鸡汤,虽然里面放了药材,但口感很好。”
“你经常去吗?”因为在开车,靳洲无法每说一句话都看她。
安枝予和他一样,也是目视前方,“也不是经常,但我如果熬夜的话,会事先去打包一份带回家。”
“你的工作需要经常熬夜吗?”他扭头看过来的时候,眉心微微凝着。
“也不是经常,”安枝予垂眸笑了笑,“我有时会从外面接一些私活,白天没有时间做,所以就只能熬夜了。”
靳洲知道她的工作范畴,他不想明知故问,也不想过度关心引起她的不适,所以只说:“熬夜很伤身体,我自己深有体会。”
熬夜的确不好,可谁又想熬夜呢!
她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每月要还房贷,不努力一点,压力很大。
见她许久不说话,靳洲便也沉默了。
餐厅在一条叫广安路的商业街。
因为车辆进不去,靳洲就把车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上。
六车道的马路,人行横道的红灯时间有些长。
靳洲扭头去看她的时候,刚好一阵风吹过,几缕发丝被风送到空中,能闻见很淡很淡的木兰香。
和当初她从对面走来,擦过他肩时,一样的味道。
绿灯亮了,安枝予见他还站在原地。
“靳总?”
靳洲恍然回神,眼里有几分茫然:“嗯?”
安枝予指了指对面:“绿灯了。”
“哦...”他垂头失笑:“抱歉,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两人穿过马路,往那家名为【石板印象】的餐厅走。
透白的路灯照在灰白色的花砖石上,两人虽是并肩,但影子却没有丝毫交叠。
余光从地上收回,靳洲问得随口:“你平时会自己做饭吗?”
他说话时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对别人都这样,何况是她。
哪怕是现在站在她身侧,哪怕是只能看见她一半的侧脸,在等她回答的这短暂时间里,靳洲目光都一瞬不移地定在她的脸上。
只是,他的目光和他的人一样,懂分寸,知进退。
安枝予摇头:“我一个人住,感觉做起饭来还不如买的方便,主要是,”她眉眼微垂,视线盛着自己的脚尖,大概是说到了自己的短板,她声音比刚刚要低了几分:“我不太会做饭。”
不知什么时候,他手臂的布料已经能轻擦到她的肩膀,连带着地上那双影子。
一高一低,一宽一窄,偶有重叠。
靳洲看着地上的人影,嘴角偷弯。
“你呢?”安枝予扭头问他。
他......
他也不会做饭。
但是他却说:“会一点。”
安枝予眼里有明显的诧异:“那你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吃的吗?”
“偶尔。”偶尔不想出去吃的时候,他会煮一些速食。
浅浅几句闲聊,两人走到了餐厅门口。
靳洲拉开玻璃门,落后她一步进去。
餐厅装修很雅致,大厅正中间有一株假植。
“坐那儿可以吗?”
“可以。”
菜是安枝予点的,“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靳洲摇头:“没有。”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请人吃饭不能怠慢了人家,安枝予便点了一份参鸡汤,两个特色小炒,还有一份蒸鱼。
把菜单还给服务生的时候,安枝予才突然想起来似的:“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靳洲把他刚倒的柠檬水放到她面前:“早上你给我留的字条我看见了。”
说到这,安枝予垂下眼睫。
靳洲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有我在,不用担心。”
温润的音色,听着很让人心安。
其实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只要他站在她身边,这场‘仗’,她就赢了。
尽管这场仗毫无实质性的意义。
可有句话说得好,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靳总?”
突然一道男声打断安枝予的失神。
扭头,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小孩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来了?”在这样一个养生的餐厅看见岑颂,靳洲也被意外到了。
“我带我儿子来吃饭有什么稀奇,倒是你...”岑颂语调幽幽的同时,一双眼打量在安枝予的脸上。
“我朋友,岑颂。”
安枝予从靳洲不拘小节的言语里,看出这个男人应该和他的关系很好。
她朝对方浅浅一个颔首,礼貌说了声你好。
靳洲往他身后看了两眼:“闫嗔没和你一起出来?”
“她在家睡觉呢,”岑颂抽出旁边的椅子坐下:“儿子在家,我怕吵着她睡觉,就给带出来了。”
靳洲伸手戳了戳小家伙的脸蛋:“那我再加两个菜,你也一块儿吃点吧。”
“不用,我打包带走的。”
岑颂怀里的小家伙一个劲地往安枝予看,看着看着,突然伸出小手:“妈妈......”
岑颂一把按住小家伙的手:“别乱喊啊,你妈全世界就一个!”
安枝予抿嘴笑。
靳洲给他倒了杯水,这才不紧不慢地介绍:“这是我朋友,安枝予。”
被他归列到‘朋友’一类里,安枝予颇感意外,他们的关系,算朋友吗,最多也就是邻居吧。
当然,不止她意外,作为他处了二十多年兄弟的岑颂也笑出不可思议。
“你什么时候有女性朋友了?”
靳洲掀着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是警告他不要乱说话的意思。
偏偏岑颂当做没看见似的,转脸看向安枝予:“我估计你是他唯一的女性朋友。”
安枝予:“......”
再让他待下去,不知还会说出什么口不择言的话来,靳洲婉转地下了逐客令,不过不是对岑颂说,而是对他怀里的小家伙说。
“书屹,刚刚门口的桌子上有糖,让爸爸带你去拿好不好?”
小家伙一听,立马搂住爸爸的脖子:“爸爸,我要吃糖...”
得,这是嫌他在这碍事,撵人走呢!
岑颂还了他一个 ‘我懂我懂’的表情,抱起儿子,“那你们慢吃,我们先走了。”
兄弟虽然无情,但他不能无义气。
到了吧台,岑颂把他们的那桌饭钱也一并付了。
台上有糖,但是是薄荷糖,这哪能给儿子吃,岑颂不算温柔地哄着:“糖和爸爸你选一个。”
小家伙一听,搂住爸爸脖子:“爸爸。”
点的菜上齐,靳洲收到短信,短短一行字,让他失笑。
“怎么了?”
靳洲嘴角抿出淡淡的弧度,笑得不明显,“今天这顿饭,你请不成了。”
安枝予反应几秒,眉心突然一拧:“该不会被你朋友付了吧?”
靳洲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看来你的饭只能等下次了。”
话落,他回了短信过去:【应该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能把老婆骗去领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