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律法

实则这种混混无赖便是官府也是头疼的,太多太杂,且有的真有背景,或层层往下,背景大不大不好说,总是面子情人脉情,都是小官小吏处置这等事宜,狠了重了便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什么时候被阴了坑了都不知道,寻常办事时也会变得处处不便。

但是裴徊此话一出,围观者也好,躺在地上的混混无赖也好,不由自主都望了过来,目光震惊且不解。

陆修和周年等人不可置信之余更添疑惑,一个饼铺的姑娘,一个小食店的老板娘,虽则看上去落落大方浑不似出自小户人家,但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绝大多数也不可能熟读律法,更不会对律法熟悉到这个程度。

刘怀专是从小读律法的,但是却也不能这样信口拈来,张信更是只略通一二。但他们看到陆修和周年的脸色便知道,这姑娘显然说得半分不差。

陆修定神看着面前裴徊的脸,晚霞映在她白到异乎寻常的肌肤上,漆黑的眼眸中透着执着。

而她身后被殴打得鼻青脸肿站都站不稳的那两个男子直接向陆修方向扑了过来,双双跪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见此情状,先前一些被殴打的店中伙计也纷纷上前跪了下来,参差不齐地道:“求推官大人为民作主!”

亦有义愤填膺的街坊和行人叫道:“陆大人,推官大人,你来南京几个月,人人夸你清正廉明,老板娘说得对,我朝有法可依有律可查。若还不够,此事我们从头看到尾,可以做证!”

苦主在面前,凶嫌在旁边,从头看到尾的街坊店主、店里食客、行人过客是证人,身为应天府的推官,陆修当真是责无旁贷。

裴徊却转头看向围观者们,道:“虽然今日发生的事情我们可以请诸位做证,但是无赖与小人朋党无穷,及背后不知何人撑腰,我等不惧,不代表愿让诸位因我们而受牵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推官大人及诸位友人在,便不必劳动诸位了。多谢!”

有几人听了便有些踌躇,有几人却大声道:“姑娘不必顾虑这么多,若是人人躲事怕事,世上还有公道人心吗?岂不是作恶者愈发无所顾忌!我等不担心这个!”

一时倒也激起不少回响,要做证的人多了好些。

便是周年也不禁心中一声赞:好周到好厉害!

陆修当机立断:“可!”

他看向街口终于赶到的应天府巡街衙役,吩咐道:“把这五人带走。”看着面前的裴徊:“身为原告,明日你们也请到衙门一趟。”

又看向围观的人们,说道:“诸位放心,此事我们也是从头看到尾的,定会秉公而断。”

看着衙役们把那五人或拖或抬不客气地薅走,众人发出欢呼声,中间夹杂着好些人叫道:“推官大人,到时候唤我们作证便是。”

一场闹剧散去,裴徊告退,自与受伤轻微的手下去打扫食店。

四人站在对面,看着灯火通明的店堂里的人影,沉默了好一会儿。

许久,张信道:“肚子饿了,前面有间小店……”

话未说完,从徘徊食堂里匆匆走出两个青衣伙计,一人手提一个大食盒,其中一人说道:“裴姐姐说,几位定然是来吃晚食的,这些是今日食堂的菜色,一样一份,请几位大人吃,多谢几位大人援手之恩。请大人们不要客气。”

把食盒放在地上,两人行礼退开。

几人相视一眼,既意外也不意外,观这女子适才说话很是周到体贴,行事当然亦会如此。

刘怀专俯身拎起食盒,张信拎起另一个,笑道:“回吧。”

陆修和周年一笑,陆修再看一眼对面食堂,隐约看到裴徊也看了过来,目光在空中遥遥一碰即散。

耳中刘怀专笑道:“……跟家里小厨房似的,多好。再说这手艺,得是多出色的小厨房呐。”

张信笑道:“若你肯做这小食店的靠山,也未必不行。”

周年哈哈大笑:“阿信说的是,怀专若是出手,这南京城大部分人都得给个面子。”

刘怀专笑眯眯:“若我在南京长住,又有何不可?”

马蹄声中,周年忽道:“免之,这位裴姑娘只怕来历不凡。先前我们都没有想过一件事,很多人都说,半城香饼铺的各种美味小食都出自裴姑娘之手,而这些小食都闻所未闻。现在她开的这家徘徊食堂,名字就不必去说了,菜式也是与众不同,便连怀专也从未吃过。”

陆修点点头:“先前我们都当作她于美食一道别有天赋,但今日……你我对律法精熟是因为官职之故……”

周年打断他:“你自小在那处长大,自然耳熟能详,我是另有缘故,否则谁会去背律法?考试又不考这个。”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除此之外,什么人才需要去精背律法?而她是一个女子!

裴徊遥遥看着对面四人离开,有伙计过来说道:“楼上的客人听姐姐说今日晚食不收银,有的打算吃完再走,有的吃到一半便走了。”

裴徊收回目光,点头:“今晚不再招待别的客人,等楼上客人全走了再收拾吧。你们先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势,待会儿大夫会过来。没受伤的辛苦一些上楼收拾。今日大家都受了惊吓,多发半月薪资。”

伙计们俱都眉开眼笑应了是。

不过收拾到一半街头便急匆匆赶来两个人,正是半城香的王五和吕嫂子。

王五一进门就上下打量裴徊,见她毫无异样才松了口气,仍然还是问了一句:“徊娘可伤到不曾?”

裴徊摇摇头:“有钟大哥在,怎么会伤到我。”

王五看向其中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分外不堪的高大男人,目瞪口呆。

钟之山指了指裴徊:“先憋着,回去再说。”

另一个脸青鼻肿的青年男子年纪较小,要咧嘴笑,却张不开嘴,只带着笑意说:“我这辈子第一次见之山这般狼狈。”

正在给钟之山擦脸的十八九岁少年笑嘻嘻地说:“燕卫哥你二哥别说大哥。”

裴徊看他一眼:“阿默,你今日来做什么?”

周默窒了一窒,摸着头低声道:“大公子给京中送了封信,我找舅舅说说话。”

伙计们都去打扫了,他们周围并没有人,但他的声音仍然压得极低。

吕嫂子看他一眼,周默马上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