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是晚自习刚放学的时间,学校围墙外面这条道人却还不见少。
各种小吃摊面前都围着成群结队的学生,白炽灯用根棍子支着,照得蓝白色的校服多了些淡淡的昏黄。
这一星半点的光落在陈绥身上,看上去很有一种青春旧电影的感觉。
他好像总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对什么都不太上心,表情看上去总是漫不经心的。
但是,又很像凶狠猛烈的野兽,浑身都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
两种不同的气质应该是违和的,在他身上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就比如此刻。
他靠着学校铁艺围墙的姿势分明随意懒散,肩侧还依偎着围墙里伸出来的枝上蔷薇,像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对什么都懒得在意。
却偏偏,看着人的眼神冷而沉,带着叫人忍不住要不打自招的压迫感。
闻喜之咽了咽喉咙,主动开口道歉:“抱歉陈同学,我没看见这儿有个人。”
陈绥姿势没变,眼神没变,依旧看着她没说话。
闻喜之猜不准他什么心思,试探着伸出自己的脚:“要不,你踩回来?”
陈绥有了点儿反应——
垂眼,视线落在她穿着的小白鞋上。
昨天刚转学过来,没有领到合适的校服,这两天闻喜之只能穿自己的私服。
而今天,她穿了件简单的短款白体恤,搭配了一条A字版型的浅蓝色牛仔半身裙。
保守的长度,只露出小半截小腿和细长的脚脖。
此刻她这么伸出一条腿,脚支到他面前,那截细长的脚脖和纤细匀称的小腿更大限度地露出来,一端藏在浅蓝色牛仔半裙里,一端藏在浅口平底小白鞋中。
即便这个地方灯光晦暗,也瞧得出她肤色是细腻的白,细细的脚脖后面一截嶙峋的骨,很好看的弧度。
就是,让人怀疑,这一脚真踩上去,她这脚怕是都不能要了。
陈绥抬眼瞧她,蓦地笑了下。
闻喜之不太明白他突然笑什么,那只脚慢慢地收回来,重新站好。
她长得不算矮,现在才十五岁,已经一米六五,但这么站在都没站直的陈绥面前,还是矮他很大一截。
按照她的认知初步估计,这人身高绝对在一米八五往上。
“陈同学。”闻喜之轻声叫他,“如果你也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看不出来他要干什么,但总不能一直僵持在这个地方。
“嗯?”陈绥挑眉,“我拦着你了吗?”
“……”
难道不是吗?
“或者——”
陈绥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神好像一个审判官在盯一个嫌疑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闻喜之心跳猛地一颤,却强装淡定:“踩你脚了呀。”
“哦。”陈绥垂眼,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她露出来的脚脖小腿位置晃了一圈,“就这?”
“……”
当然不是。
还偷听了。
但绝不可能主动承认。
闻喜之点头:“就这。”
“没别的?”
“没别的。”
“行。”陈绥低头玩手机,“你走吧。”
“……?”
就这么简单?
一直到走出去很远,闻喜之回头,发现陈绥还站在那儿。
看起来,好像不是因为发现她偷听而特意等在那儿,可能是有别的事。
虚惊一场。
次日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沈一加终于通知闻喜之去领课本。
到了地方她才知道,除了课本习题册之外,还有一摞作业本。
谢过沈一加,闻喜之抱着厚厚一摞的课本习题册作业本回教室,快到了却在走廊上撞到个人。
本来抱这么一大摞东西走这么远的路就已经胳膊酸,闻喜之也没防备,被撞得微微后退,手里一松,一堆书本瞬间散落在地。
快到上课时间,走廊上也没别的人帮忙捡,她顾不得去追究是谁撞到了谁,道了声“抱歉”,蹲下去捡书。
另一道人影也跟着蹲下,帮她捡起掉落在地的书,摞整齐递到她手边。
“谢谢。”
闻喜之伸手去接,抬眼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昨晚被陈绥说哭的那个女生。
孙什么会,不知道是哪几个字。
孙亦荟见她盯着自己看,垂着眼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没有。”闻喜之低头,把东西重新整理好抱进怀里,“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不等孙亦荟说话,钱多多已经冲了出来,蹲到闻喜之脚边,帮她拿了一半的书。
转头看孙亦荟,明显有点不满:“孙亦荟,你无缘无故突然跑什么啊,闻喜之同学抱着这么一大摞书也不好躲开你,要是把人撞倒了怎么办?”
孙亦荟果断道歉:“不好意思,我肚子有点疼,想去洗手间,所以跑得比较快。”
“这么宽的过道,就算你跑得快——”
闻喜之拉了下钱多多的手,笑着摇头:“没事,是我自己没看清路。”
倒也没乱说。
今天早上到现在为止,陈绥的座位都是空的,刚刚抱着书回来的路上她就在想,这人一天天逃课到底都去干嘛?
这么一走神,就没太注意到对面跑来的孙亦荟,所以才会撞上,不然,按照她的反应能力,是可以躲开的。
又看向孙亦荟,发现她脸色有点不好,唇色泛白,看起来确实是哪里不太舒服。
闻喜之迅速作出推断:“来例假了吗?”
“嗯。”孙亦荟点点头,又说了声抱歉,飞快起身跑开,“快上课了,我先去洗手间。”
钱多多回头瞪了孙亦荟跑开的背影一眼,皱了皱鼻子,嘀嘀咕咕:“过分。”
闻喜之听得想笑,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凶,看来她那天说以后要罩着自己也没开玩笑,现在就来替她打抱不平了。
“好啦多多,要上课了,快进去吧。”
大概这个小插曲真的让钱多多十分不满,亦或者她真的很不喜欢孙亦荟这个人,下课后闻喜之被迫听她讲孙亦荟的八卦——
“她目前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很少有例外,但她这人不行,真的。”
“每次考试,她都把她自己的试卷挡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别人看见她哪怕一道题的答案。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她居然还要去举报我们作弊!”
“我都服了,哪有人这样的,自己不作弊,不帮别的同学作弊,我们都能理解对吧,但她真的没必要去举报别人作弊啊!”
“有什么好处吗?我们作弊也没办法超过她的成绩啊,她到底在怕什么?怕她第一宝座坐不稳?”
“就算她是正义的化身,也没必要做到这种份上吧,我们可是同班同学哎,作弊又不会影响她什么,而且都是些小型考试,又不是什么大型的重要的考试,真的很服气。”
“可是——”
闻喜之斟酌着措辞:“作弊确实不太好的。”
眼看着钱多多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委屈生气,只好更委婉些:“以后我教你学习吧。”
钱多多一把抓住闻喜之的手,认真严肃地嘱咐她:“我不管,下周周测,你!闻喜之同学!一定要给我超过她!抢走她第一的宝座!”
“听见没有!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可千万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期望!”
闻喜之:“……”
钱多多见她没放在心上,有点急了,捏捏她的手,皱着眉又问:“你听见没有啊?”
闻喜之也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点点头:“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此次战役,只许胜不许败!”
“……好。”
上课铃响,钱多多得到了闻喜之的肯定答复,脸上带了笑,握拳打气:“我看好你哦闻喜之同学!”
说完,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去,仿佛已然胜利在望。
闻喜之有点想笑。
她倒不是为了钱多多答应下来要去考第一,而是任何时候,她都会努力去考第一。
只可惜,从小到大,每次都考不过闻珩那个小变态。
很气,但没办法。
这也是她拒绝沈一加要把她安排到跟闻珩同一个班的理由之一。
第二天是中秋节,下午上完课,学校就开始放假,为期三天,周六晚上回校上晚自习。
闻喜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瞥了眼旁边空了一天的座位,不太明白陈绥昨晚回来呆那么两节课是为了什么。
回到家里,孟佩之正在后面厨房做月饼。
应该也不止做了月饼,空气里浮散着很浓郁的奶香气,可能还烤了饼干做了甜品。
闻喜之放了书包去厨房,孟佩之已经包了一盘,见她过来,笑着招手:“来之之,过来压月饼。”
“好。”
闻喜之洗了手过去,拿起放在一边的压月饼模具,将包好的月饼团放好开始压。
见到一旁还放着一小盆绿绿的酱,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猕猴桃酱,闻珩说他有个同学喜欢猕猴桃口味儿的月饼,问我能不能做,我也没做过,只能试试看。”
“噢,他同学吗?男生女生?”
“男同学,听说玩得很好,但那同学好像挺可怜的,无父无母,中秋节也只能一个人待在学校。”
闻喜之点头:“那是挺可怜的。”
又想起回来都没看见闻珩,顺口问:“他人呢?”
“刚刚回来一趟,说有朋友约着玩,又出去了。”
闻喜之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想到那天去台球厅抓他回家遇到陈绥。
她垂着眼,装作随意的样子又问:“去哪儿玩儿了呀?”
“打台球去了吧好像,他跑得太快,我也没听清呢。”
台球吗?
还是那个台球厅?
闻喜之心不在焉地将剩下的月饼都压好,往厨房窗外看了眼。
昨晚半夜下了场雨,今天一整天都是阴天。此刻外面正刮风,院子里的树叶被吹得“唰唰唰”响,枝条都东倒西歪的。
闻喜之放下模具洗了手,转身往厨房外面走:“看起来又要下雨了,我拿把伞去接他吧。”
孟佩之在后面喊:“你先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儿,别走错地方了。”
“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陈绥:特意来找我?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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