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了好几秒。
大概对方也没有想到,在九年义务教育如此普及的今天,会遇到个文盲。
以至于,他看过来时,眉心微微拧出一点折痕,满是不可思议:“?”
不等人回答,已做出猜测:“文盲?”
看起来,好像惊讶的成分比生气更多。
闻喜之想了想,毕竟,自己好像看上去还挺聪明的,不像是那种连“绥”字都不认识的文盲。
她学着他的样子拧眉,一副艰难又认真的表情:“难道,你不叫陈妥吗?”
“谁他妈好好一个人会叫秤砣啊?”陈绥嗤笑了声,“你长点脑子。”
“……”闻喜之纠正他:“是陈妥,前鼻音,不是后鼻音,而且音调也不对,你……是不是拼音没学好?”
“你一文盲说我拼音不好?”
好像真有点儿生气了。
闻喜之适可而止:“好吧,谢谢你,陈……绞丝旁妥。”
陈绥都气乐了:“你几年级啊妹妹?还绞丝旁妥,小学生,刚学偏旁部首?”
“二年级。”
顿了顿,闻喜之又补充:“高中。”
“……”
陈绥上下扫了她一眼,明显一副不信的样子。
闻喜之抿唇,正想再说点什么,一个个子高高的英俊少年朝这边走来,清澈男声响起:“姐?”
是闻珩。
闻珩长得身高腿长,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好奇地看了眼陈绥,又看向她:“你俩认识?”
闻喜之下意识去看陈绥,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但他很坦荡,对上她的目光,一点都不躲闪。
“不认识。”她说,“你们认识吗?”
“不熟。”
这时,一旁沉默的陈绥冷笑了声。
闻喜之跟闻珩一同转过头看他。
“原来你俩是姐弟。”陈绥靠在墙上,懒怠地笑,眼尾勾起来,瞧着意味深长,“怪不得。”
闻喜之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智商只遗传给了一个人。”
“……”
“你他妈有病啊。”
闻珩皱眉睨了他一眼,像要动手的样子,被闻喜之迅速拉开:“回家。”
“闻喜之,你怂个屁。”闻珩有点燥,“打我的时候可没手软过。”
闻喜之压低声音:“你闭嘴。”
又回头去看陈绥。
他还是先前那副样子,懒散地靠着红砖围墙,微仰着头,像是在看天,修长的脖颈有好看的弧度,隐约可窥喉结滚动。
平直挺括的宽肩兜在宽松的蓝白色校服里,风吹过,面料被吹得鼓动翻飞,若隐若现地勾出他劲瘦的腰身。
两条长腿裹在宽松的墨蓝色校服裤中,随意地支在地上,一条腿微微弯曲,膝盖顶出个漂亮的峰点。
明明也没有特意装逼摆出个什么耍酷的姿势,就好像单纯是打架太累随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
但偏偏,看上去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潇洒不羁的味道。
有点坏,却又不那么坏。
让人联想到野和自由。
很带劲。
也不知道,为什么钱多多把他形容得那么恐怖。
闻喜之转过头,收回视线。
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个问题——
他脸上那伤瞧着还挺严重的,就那么直接戴上口罩,不会感染吧?
回到家里,闻珩避不可免地差点又挨一顿打。
闻喜之把他护了下来,拉到楼上,亲自打了他一顿,又给他倒水,递到面前:“对不起。”
“对不起?”闻珩冷笑,转了转胳膊,“可别,我受不起。”
“好吧,那就不喝。”闻喜之把水杯放到一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问你个事儿。”
“赶紧问,还得睡觉。”
“哦。”闻喜之想了想问题切入点,“那个陈绥,在台球厅干嘛的?”
听见她这话,闻珩停下转动胳膊的动作,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的表情。
闻喜之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眨眨眼:“怎么了?”
看不出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闻珩敛眸,不以为意:“就一不学无术的二代。”
“什么二代?”
“富二代呗,还能什么二代?就一混球,别对他好奇。”
“这样啊。”闻喜之点点头,“那不跟你一样吗?”
闻珩危险地垂眸睨着她,一字一句:“闻、喜、之。”
闻喜之笑:“开玩笑的,我们小十倒也算不上混球,顶多——”
看着闻珩脸色越来越黑,闻喜之适可而止地改了口风:“多好一孩子。”
闻珩冷笑:“转学第一天,你没被人打真是个奇迹。”
闻喜之原本还想问他陈绥一个二代为什么会在台球厅门口跟人打架。
而且,看他问自己找谁那架势,像是给台球厅看场子的。
但对上闻珩这副臭脸的样子,也懒得问了,把他推出去关上门,拿上衣服去洗澡。
一整晚,闻喜之都莫名其妙地想到陈绥。
总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充满故事感,很有传奇色彩,引得人忍不住对他好奇。
第二天课间休息,钱多多又转过来跟闻喜之讲陈绥的恐怖传闻。
闻喜之适时打断她:“你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吗?”
“呃……啊?”钱多多愣了下,“算是?”
“那你怎么确定这些就是真的啊?”
钱多多皱眉想了想:“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就算不全是真的,也八九不离十了吧?”
“……”
三人成虎,还真没乱说。
闻喜之想起昨晚没问完闻珩的问题,此时正好来问钱多多:“我听说他是富二代?所以他天天旷课还没被退学,是因为钞能力吗?”
“嗯。”钱多多点头,“他家好像确实挺有钱的,但……”
“嗯?”
“有点复杂。”
钱多多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后门外面的走廊,确定陈绥不会突然出现,这才凑得更近一点,压低声音:“他爸家很有钱,但他不跟他爸生活,好像跟他外婆住一起的。”
闻喜之好奇:“为什么不跟他爸住一起?”
“男人嘛,就那臭德行。听说他爸在外面养了情人,还生了儿子,他妈——气死了。”
“……?”
上课铃响起,钱多多转过头去,后面的话没再继续。
闻喜之转头看了眼旁边空空如也的座位,还像昨天一样,课桌椅上积了一层灰。
看了两秒。
从书包里抽出昨天陈绥给的纸,将他的课桌椅擦得干干净净。
再遇见陈绥是在晚上的课间。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闻喜之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远远看见旁边的空座位上趴着一个人。
下意识抬头看教室门口的班级牌,以为自己走错教室。
班级牌上写着:高2012级19班。
没错。
闻喜之压着心底的好奇走回座位,一直盯着趴在桌上的人看。
是陈绥。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淡淡的暗影。
像是睡着了。
以至于,浑身戾气都淡了很多。
但是,脸上的伤依旧触目惊心,像是只做了很简单的处理。
也有可能,都没处理过。
闻喜之很好奇,他就不怕毁容吗?
钱多多如临大敌地转过头,连话也不敢说,拼命地挤眉弄眼,张嘴用无声口型告诉她:“他就是陈、绥……”
说完,像是怕陈绥突然抬头,赶紧转过去,连看也不敢再看。
也就是在这时,闻喜之才发现,好像,教室里的气压有点低,十分安静。
平常不是这样的。
她抬头环顾一圈,发现大家都压低声音交流,像在演一出无声哑剧。
视线落回旁边闭眼趴在桌上的人,闻喜之瞬间明白过来。
难道,是因为他回来了?
“……”
没这么可怕吧。
这节晚自习是物理,上课铃响起,身旁的人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物理老师走进教室,视线落到这边时,明明看见了陈绥趴在桌上睡觉,却又好像完全把他当成了隐形。
没让人把他叫醒,很自然地开始讲课。
要不是钱多多上课前的举动表明她也看见了陈绥,闻喜之都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物理老师讲课声音洪亮,语调抑扬顿挫,情绪饱满,像是优秀的演说家。
但即便他这么讲,却也丝毫没有吵到到旁边趴着睡觉的人。
像是两个世界,他讲他的,他睡他的,谁也不被谁影响。
闻喜之有点佩服。
一直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旁边这尊大佛才总算醒了过来。
先抬头,缓慢地支起上身,眼睛还闭着,手扶着脖子前后左右转了一圈。
然后,习惯性地地张开胳膊伸懒腰。
闻喜之眼睁睁看着,一条白皙修长的胳膊,“啪”一下,打到自己脑门儿上。
“……”
谋杀虽迟但到。
大概对方也没反应过来,今天旁边居然多出个人。
以至于,那条胳膊还停留在她额头,没有挪开。
热热的,很细滑。
皮肤不错。
闻喜之出神地想着,转过头,对上一双探究的眼。
四目相对。
也许是刚睡醒,陈绥的表情看上去很温和。
好几秒,反应过来,眼里意识逐渐恢复清明,慢条斯理地收回胳膊。
语气听起来还有点诧异:“小文盲?”
“……”
闻喜之默了默,先发制人:“你对我怀恨在心吗?”
“……?”
“是因为昨晚我说不认识你,你觉得拂了你的面子,所以……”
闻喜之很小声地试探:“所以,你就追我追到这里来了吗?”
前桌的钱多多听见这话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恨不得马上转过身去捂住闻喜之的嘴:“别讲了!不要惹怒恶魔!”
又很好奇:昨晚?什么昨晚?昨晚他们见过?
不止钱多多,这周围的人,虽然看上去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却又都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事实上,从昨天闻喜之坐到这个座位上起,他们就都在好奇又期待地想着,陈绥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他上一个同桌才被他吓得转班不久。
闻喜之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
她只是想挑战极限。
不等陈绥作何反应,她抢在前,夸张地揉揉自己的额头,语气听起来很委屈:“你打到我了。”
“请你道歉,陈绞丝旁妥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闻.勇敢.喜之:人生就是要不断地挑战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来了!
明天应该是中午十二点之前更新,也有可能会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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