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陈兮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花轿里,从京郊的素馨别苑一路被抬到宣王府。
昨晚,历经千辛万苦,陈兮终于混进素馨别苑,溜到北岐公主房间时,正撞上北岐公主和一男子密谋私奔。
那男子功力高深莫测,陈兮虽然跟师父学了三招两式,对付没有功夫的人绰绰有余,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公主和那男子识破她女扮男装,当即决定让她假扮公主嫁进宣王府,并告诉她,风疾丸已经随其他陪嫁之物几天前就已经抬进了宣王府。
为了拿到风疾丸,陈兮不得不从,本打算拿到风疾丸之后便逃走,那男子却识破了她的心思,给她喂下一粒毒药,每个月需要服下一颗解药,否则便会毒发身亡。
获得解药的条件便是,陈兮要一直扮演北岐公主,而真正的北岐公主,就能和她的情郎逍遥快活去了。
陈兮没作过多思考便答应了。
只要能救秀姨,她这条命都可以不要,相比之下,扮演公主这种条件就显得仁慈多了。
花轿一路被抬进宣王府门口,有喜娘搀扶着陈兮下了轿。
那北岐公主身量很高,足足比陈兮高出小半头。喜服是按北岐公主的尺寸裁制的,此刻穿在陈兮身上,又肥又长,像极了小女孩偷穿大人的衣裳。
人家的喜服是后摆拖地,她的喜服前摆也拖地。
陈兮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地,怕婚礼当天摔个大马趴以后被人耻笑。
毕竟她从今天开始就是王妃了呢。
可是她真的不想当王妃啊!
陈兮叹了口气,双手提起婚服前摆,向前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见了公鸡打鸣的声音,而且近在咫尺。
王府喜堂内怎么会有公鸡呢?
难不成,成亲会奖励鸡汤?
陈兮舔舔嘴唇,口水直流。
宣王萧若祁的随从,名叫饭团儿,他此刻正抱着一只英武的大公鸡,站在正堂内,等着新娘子进来。
王爷昨晚吩咐,他抱恙在身,不便亲自拜堂,让他找一只大公鸡和那北岐公主拜堂。
饭团儿年纪不大,不知王爷此举何意,便问:“王爷,那拜完堂是把公主送到喜房,还是送到鸡窝?”
“你说呢?”萧若祁简直被他蠢哭了。
“我说.......”饭团儿很认真地思考,“我说就是应该送到鸡窝,不是说嫁鸡随鸡吗?”
饭团儿颇有些洋洋自得,觉得自己可能是天纵奇才。
萧若祁咬着牙,说:“我看该把你送鸡窝!”
“您是说,让王妃和小的一同住鸡窝?”饭团儿有些为难,“小的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怕有损王爷清誉啊,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萧若祁忍无可忍,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王妃送喜房!你送鸡窝!”
******
饭团儿一手抱着大公鸡,一手摸摸此刻仍有些微微发痛的后脑勺。
陈兮穿着宽大的红喜服,盖着红盖头,已经迈进了喜堂,此刻堂内院外已经围满了人。
陈兮长呼了一口气,这时有一个人把红色结发球一端的红绸递到她手里。
本应新郎和新娘一人持结发球的一端,共同迈入喜堂,而此刻,结发球两端的红绸,一端握在陈兮手里,一端绑在大公鸡脖子上。
大公鸡蓦然被锁喉,心中十分不快,高声鸣叫以示抗议。
这一叫,吓得陈兮一颤,喜服前摆拖地,她不小心踩了上去,然后整个人被自己的衣服绊倒,身子往前倾。
正好趴在饭团儿怀里——的大公鸡身上。
大公鸡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出去,爪子还在饭团儿脸上挠了几道印子,算是报了刚才的锁喉之仇了。
那大公鸡一朝获得自由,拼了命往外跑,陈兮手中握的结发球一端的绸带早就松了手。所以,此刻大公鸡耀武扬威昂首挺胸地“咯咯哒咯咯哒”往外跑,身后还拖着个红色的结发球。
饭团儿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前有个人向他扑来,本能的危机意识让他侧身闪开。
陈兮感觉自己身体失重,马上就要扑倒在地上了,突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什么人揽住了,那人力气很大,揽她腰的动作却很轻柔。
那人把她捞起来,旋了半圈二人换了个位置,陈兮这才站稳,长长地舒了口气。
“王爷!”饭团儿委屈地唤了一声。
“原来这个人就是宣王。”陈兮心道,“不知道刚才那是搞哪一出。”
“小心点儿。”陈兮听到身旁的人低声对她说,那声音清清冷冷的,好像在哪里听过,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下一刻,身旁的男人便轻柔地牵住了她的手。
陈兮心中蓦地一紧,王爷的手好柔软温润,陈兮觉得自己好像触到了天上的云朵。
随着礼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的吟诵,陈兮配合地完成了礼仪,然后由喜娘搀扶着,送进了洞房。
萧若祁去外院应酬宾客了。
陈兮一人在新房内坐了不知多久,好无聊,而且饿得她前心贴后背的。
“有人吗?有人吗?”陈兮大喊。
一个丫鬟进来了,问:“王妃有何吩咐?”
陈兮问:“我的嫁妆都在哪儿呢?”
她心心念念的是风疾丸。
丫鬟说:“回王妃,您的嫁妆放到王府后院了。”
陈兮说:“我现在要去看看,你带我去。”
丫鬟回:“奴婢不敢!洞房礼仪未成,王爷马上就来了!”
“真麻烦。”陈兮暗暗腹诽。
不多时,听人通报,王爷还真的来了,陈兮虽蒙着盖头,但据脚步声判断,他还带来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新房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陈兮感觉有个人蹲在她身边,说:“王妃请吃饺子。”
“哇!终于有吃的了!”陈兮开心到起飞,心说,“算你们有良心!”
陈兮右手拿起筷子,左手提着盖头一角,脸没露出来,但腾出了空间吃饺子。
陈兮夹起一只饺子,囫囵个儿塞到嘴里,没怎么嚼便咽了下去,又火速夹了第二个放到嘴里。
不一会儿,一盘饺子就吃完了。
陈兮满意地摸了摸自己五分饱了肚子。
有盖头挡在眼前,她看不清面前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直到陈兮把筷子递回去,端饺子的喜娘才回过神来,问:“......王妃,生吗?”
啊?
这时候不是应该问:好吃吗?
生......吗......?
她没尝出来啊。
陈兮忽略了她的问题,直接回答:“味道不错,要是再有一碟醋就更好了。”
喜娘又问了一遍:“王妃,生吗?”
“不生。”陈兮想着,不能让人觉得她很挑剔,更何况,她是真没尝出来。
喜娘僵了片刻,小声提醒:“王妃,您应该说‘生’。”
陈兮不明就里,从善如流地说:“生,生,生!”
喜娘微松一口气,接着问:“生几个?”
陈兮想着,刚才盘子里好像有10个饺子,难不成是考我的记忆力?
“十个!”陈兮大声说。
却听到满室哄笑。
萧若祁清了清嗓子,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连落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陈兮抓了抓衣服,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继续吧。”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
喜娘道:“祝王爷王妃福寿绵长,子孙满堂!”随后又道:“请王爷用如意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恩爱不移!”
喜娘退后,萧若祁上前两步,接过一杆系了红绳了称,用称尾挑起喜帕。
面前没了盖头的遮挡,陈兮抬眼一看,眼前的男人居然是昨天替未卿解围,然后又欲抢她桂花糕的白衣公子!
完蛋了!陈兮第一念头就是她完了,昨天把他得罪惨了。
转念一想,昨天她穿着男装,未施粉黛,而如今,她头戴着喜冠,而且脸上浓妆艳抹,王爷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于是陈兮迅速把头低下。
萧若祁把如意称递给喜娘,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
喜娘说:“王爷,还没有行合卺礼!”
“不必了。”萧若祁一挥手,众人都噤了声,从新房内鱼贯而出。
萧若祁踱到床边,坐在陈兮身旁。
“王妃何故低头,不敢直视本王?”萧若祁冷声问。
“害......害羞。”陈兮心虚得手心冒汗。
下一刻,萧若祁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把头抬起来。
动作有些粗暴蛮横。
陈兮一慌,眼角余光看到枕头底下似乎有一本书,她想也没想,眼疾手快地把书抽出来,挡在脸前边。
能拖一时算一时吧,她预感自己可能不会被北岐公主的毒药毒死,而是被宣王在新婚之夜活活掐死啊!
陈兮越想越绝望,风疾丸还没拿到,她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
没想到,萧若祁居然放开了手。
陈兮暗暗松了一口气。
“王妃这样急不可耐么?”萧若祁讥诮道。
“啊?什么?”陈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手里拿的。”萧若祁说。
手里拿的?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
陈兮缓缓把书移开了些,只见书的封面上写着“春宵秘戏图”五个大字。
怎么会是春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