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大家都同情唐睿,但人心天平从来都不会倾向弱者。
日子久了,嫌恶唾弃之心油然而起。
人们早忘了他是因救人导致残疾,亦或者不是忘记,是压根不在乎了。
不然,此刻街坊邻居嘴上说着心存善念,目光却刺啦啦的落在唐睿身体的残疾处。
犹如拨开最后的遮羞布,直接把“耻辱”二字钉在他额头上。
秦羽被刘玉兰拽到唐睿面前。
刘玉兰愤恨的指着唐睿,像要拔了他的皮:“你这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明明是个废物还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糟蹋我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你今天不给个说法,我跟你没完!”
接着,秦家父子很默契的跳起来围攻唐睿,各种脏话不绝于耳。
秦羽不太听得懂脏话,从字面意思理解,大概是秦家父子迫切想与唐睿的母亲及祖宗进行繁衍活动。
他们不是来要钱的吗?难不成还有别的目的?
秦羽越听越没劲,她默默的打量唐睿那张轮廓锋利的俊脸。
眉眼英挺,高鼻薄唇,光线从瓦缝落在他狭长眼尾时,微垂的阴鸷眸光里泛起阵阵寒意。
他狠戾的视线一扫,秦羽不由得心神发颤。
一想到唐睿最后的结局,秦羽立刻撇开眼看向别处。
又想到自己将来更悲惨的下场,她把视线移回唐睿身上。
他身上套了件皱巴巴的灰汗衫,领口随意敞开,隐约可见紧绷结实的胸膛,袖子卷到右手肘处,露出偾张的臂肌。
他背脊微弯,哪怕杵着拐杖也站姿闲散,虽然被辱骂着,眼里没有丝毫胆怯。
投射出凛冽桀骜的视线,宛若杀人刀锋。
秦羽咽了咽唾沫,果然是将来只手遮天的反派大佬。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住在隔壁的候婶像是听进了刘玉兰的话,跑去问唐睿:“你若是真对秦家姑娘做了什么,就在这里表个态,大家一起商量怎么办。”
有了候婶带头,其他原本不相信的人也开始动摇,虽然秦羽名声不好,可她美若天仙。
毕竟唐睿也是肉身凡胎,男人嘛,独居好几年把持不住也很正常。
有人看见秦羽曾经出入过这好几次。
唐睿是出了名的穷,连县城里工钱最低的工作都找不到。
人家秦羽图他什么呢?
什么男人秦羽得不到?要攀上个残废?
刘玉兰见状,绘声绘色的讲述事情发展的经过。
末了,她掏出手绢擦眼泪,难受时还不停的捶胸口。
一些人站出来安慰她,同时指责唐睿的不是。
秦羽诧异,问身边的人:“她一说你们就信了?”
身边人比她还诧异:“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还有假?”
“......”秦羽咂舌,在末世,虽说生存环境艰难,但公民纠纷也必须拿出真凭实据由联邦政府裁决。
在裁决未出前,没有人相信任何说辞。
何况,身体残疾的他如何糟蹋她一个健全的人。
这边讨论得热切,却见唐睿吃力的往前走了几步,他冷眼一扫,怒吼:“都给我滚!滚出去!”
那声音雄浑低沉,像豹子发出的嘶吼。
这些人本揣着少得可怜的善意来看热闹,见自己被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所有人都七嘴八舌指责唐睿。
“我们还不是来帮忙的,你身体不方便平时也没少麻烦我们,现在还赶往我们走?”
“你小时候有一次被狗追,还不是我帮你撵开,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房子是你爷爷的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让我们走?”
“我说唐睿啊,你把人家姑娘那个了,也要给个说法,不然我们走了,他们也不会走啊!”
......
见大家都站在自己这边,刘玉兰更得意了,假意往脸上抹掉本就没有的眼泪,冲唐睿咆哮:“你今天不给个说法就休想让我们走!要不然就拉你去见官!”
唐睿绷紧硬朗清晰的下颌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见就见!给我滚!”
“哟!你比老子还混?”秦强一只脚踩在台阶上,泼皮无赖都喜欢出风头,他往前大步走,一拳朝唐睿打去:“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唐睿偏头躲过拳峰,提起拐杖往秦强肚子戳过去。
因为腿不方便,唐睿大部分重量都靠右手支撑,右手臂力气特别大。
秦强被拐杖一戳,往后退了几步摔在地上,后脑勺砸到矮木凳,痛得他哇哇直叫。
见宝贝儿子被打了,秦建兵和刘玉兰直接冲过去就开干。
那秦建兵是老地痞擅长斗殴,趁唐睿不注意,直接踹掉他的拐杖再从身后偷袭。
刘玉兰也用头猛撞他。
唐睿比常人少一条腿一只手,自然抵不过这两口子,他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秦建兵是出了名的下手狠,他抄起长条板凳就往唐睿头上砸去。
只听见“咔嚓”一声巨响。
板凳断裂成两半,众人惊异的看过去,见唐睿额头鲜血直流,染红了他大半张脸。
血渗进眼眶,漆黑的眼珠泡在暗红色的液体中。
看着瘆得慌。
这一幕吓坏了些胆小的媳妇,人群里传出阵阵尖叫。
秦羽暗喊:“糟糕!”
她本在思考如何化解这场矛盾,没想到一不留神矛盾瞬间升级。
立刻明白为什么唐睿得势后要报复秦家,这还是第一次上门找麻烦。
卷宗里记载,唐睿在审判席上曾说过,秦家多次上门闹事,若不是他命大早就死在他们手中。
他对其他犯罪行为深感后悔,但对秦家的报复从不后悔。
秦羽冲上前想拉住秦建兵和刘玉兰,她恨原身力气太小,只得严厉斥责:“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刘玉兰一脸委屈,脸上终于挂上了泪珠:“他该死,看看他怎么对你哥!”
秦建兵咬牙切齿道:“死残废!看我不弄死你!老子天天来收拾你!”
秦羽朝周围人大喊:“看着干嘛?还不快拉开!”
几个胆大的人把刘玉兰和秦建兵拉开,秦羽稍微松了口气。
当她回头看向唐睿时,唐睿也直直的瞪着她。
眼底是翻滚的阴戾情绪,像在看一群死人,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里刮出来:“今天有本事弄死我,否则死的就是你们!”
那视线像针一样刺在秦羽身上,她整个人僵住,想起6岁那年第一次看见火山爆发的情形。
“别跟他啰嗦!”秦强捂着肚子站起来,指着唐睿龇牙咧嘴,“你他妈不拿2千出来就等着坐牢!他妈的强/奸犯!”
最后三个字仿佛刺痛了唐睿,秦羽见他侧脸骨动了动,鲜血顺着轮廓锋利的脸往下淌,聚集在凹陷的锁骨窝里。
秦羽有种就算现在给他跪下也来不及的感觉。
“先救人!”她转身大声问,“这里有医护人员吗?人命关天,先救人!”
如果今天能帮唐睿,不知道能不能刷一波好感值。
有位大叔是卫生所的干事,他从家里拿出急救包,先给唐睿止血,然后消毒缠纱布。
“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下,有没有骨折或者......脑震荡。”大叔说完看了秦建兵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刘玉兰才不管那么多,她压根不懂同情心为何物,巴不得唐睿去死,她启动泼妇骂街的技能:“少装可怜!说!我女儿怎么办?我女儿终身被你毁了!”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秦建兵提着半截板凳又准备砸过去,“姓唐的!老子要弄死你!”
幸得一旁的人及时拉住他:“再打就真要出人命了。”
“死残废贱命不值钱!”秦强恶狠狠的嚷,“赔钱!把我妹糟蹋完就想算了?”
有人小声嘀咕:“你们看看这破地儿,他哪里赔得出钱。”
“赔不出也得赔!”秦强打量房子,“要么把这破院抵给我们!”
“......”秦羽心说,原来他也盯上这好地方了。
唐睿抓过拐杖扶墙站起来,他握着拐杖的手背凸起青筋。
他紧闭唇线,尽管身体残缺却像株挺拔的松柏。
秦羽听见身后有人悄悄议论,说唐家人都是势利眼,唐睿残废后都不来往了,不然也轮不到被人欺负到这份上。
怕出大事,有人把颇具威望的张启民请来,他在县公安局刑侦队任副队长。
他在路上了解了大致情况,他深知秦家人是什么货色。
张启明来了以后,秦家人立刻安分不少。
大概是见了血,又或者张启明来了,舆论的天平又倒向唐睿。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既然是唐睿的人了,不如直接嫁了吧,反正也没规定睡了就要给钱啊!又不是卖......”
秦羽闻言,仔细琢磨这句话。
对!在古代,男女发生关系后大概率要结婚,而结婚就能变成一家人,古代人的家庭观念很强,可以推导出只要成为唐睿的家人,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下毒手。
张启明40多岁,肤色很深,嗓门粗狂,因办事公正,说一不二的性格在县城颇有威望。
他严肃的盯着秦家人:“你们可要保证所说的话为真,否则......跟我回公安局慢慢审。”
刘玉兰撒泼撒惯了,一点不怕张启明,她挤眉弄眼的说:“队长,这肯定是真的,我女儿如花似玉,难不成来赖着个残废?”
“注意言辞!什么残废不残废?!”张启明瞪了刘玉兰一眼,又看向秦羽,厉声问,“你自己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秦羽的脑子一直在盘算,她缓缓点头:“我们发生了男女关系。”
张启明不太相信,但也没十足把握,眯眼看着她:“那你们今天来打人砸东西闹事,到底想干什么?”
秦羽环顾看了秦家人一眼。
刘玉兰一脸得意,秦建兵和秦强也露出了坏笑。
她回头看着张启明,确定这人职权很高,类似于联邦政府的法官。
心下冒出个可行性方案,她举起胳膊指向唐睿。
“我想嫁给他。”秦羽怕张启明不明白,又加了句,“我们睡过了,他必须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