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似乎久违地拾起了自己的老行当——当然啦,并不是在说咒术师杀手的旧营生。
但不得不承认,此刻坐在出租车上,紧跟着前方由里琉驾驶的suv,这番场景确实很有从前追寻目标行踪的既视感。
决定跟踪里琉,这绝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甚至说是热血上头也不为过,甚尔却丝毫也不觉得后悔。
恰好在心生怀疑的时刻逮到了里琉用工作作为借口,这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哪怕是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动机,他也非得跟着里琉的脚步一探究竟不可。
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追车距离,出租车驶过了两个街区。在某家便利店前,里琉短暂地停了停,让一位矮小的成年女性坐上了她的车。
甚尔没有见过这个女人。看起来她应该比里琉年长几岁,穿搭风格和贴在地铁站时装广告上的模特简直如出一辙。她坐在了车的后排,俯身靠近驾驶座和里琉说了几句话,而后才端正坐好,系上安全带。
虽然心中的疑虑完全没有解开分毫,但眼下看来里琉暂时没有出轨的迹象。甚尔忍不住啧了一声。
如果是出轨就好了,那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婚讨要分手费了。真希望她的秘密是出轨啊。
调查才进行到第一步而已,甚尔先生居然就已经在为毫无收获懊恼起来了,不过跟踪的工作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他立刻收拾好了心情。
只见里琉拐进了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停好车后,与这位脸生的女性一同坐上了电梯。甚尔也立刻下了出租,很阔气地给司机丢下了一句“零钱不用找了”,便坐上了另一部电梯。
他并不知道里琉她们会去往那一层,便暂且先停在了二楼。空空荡荡的轿厢直行至目标楼层,几秒钟后,旁边这部启动得更早的电梯才迟缓地在二楼响起“叮”的清脆声响。在轿厢的角落里,能瞥见到缩着身子的里琉。她反复摁了好几次关门键。
借着电梯玻璃的倒影,能看到四层和七层的按钮亮着光。
甚尔快步跑上自动扶梯,居然比电梯还更早地到达了四层,险些与走出轿厢的里琉撞上,幸好电梯出口的侧前方恰是商场的圆形柱子,顺利地藏起了他的身影。
待两人走远了些,甚尔才跟上她们的脚步。
隔了约摸十米的距离,想要听到她们的对话实在不可能。她们似乎也没有说太多什么,大多数时候还是不认识的那个女人主动对里琉说点什么,而里琉总是简短地应几句,对话也就这么仓促结束了。
她们并肩走进了一家拉面店,从落座到点单都看不出任何异常。为了继续压缩自己的存在感,甚尔也在对面的快餐店找了个合适的座位,啃着一点也不喜欢的美式垃圾,悄然将她们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约摸四十分钟后,她们结了账,甚尔也总算是可以离开油油腻腻的快餐店了。依旧是踩着她们留下的足迹,甚尔同他们一起走进了家具店。
……诶?家具店?
感觉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了起来,甚尔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在货架的遮掩之下,他终于可以拉近和两人之间的距离了。
“前辈,我觉得这个就蛮好看的。”隔着一排脚凳,甚尔看到里琉指着一个单人沙发样品,对身旁的女人说,“颜色很漂亮。”
“但有点贵呢,不知道预算够不够。”
“那这个嘛,这个好便宜的。”
“哈哈,太便宜啦,不太好哦。”
“便宜也不好吗?”
“毕竟这东西不能挑选便宜货嘛。”
她们居然真的是在讨论家具!?
伴随着这场家具对话的愈发深入,甚尔的脸拧得越来越狰狞了。
也是,在家具店不聊家具还能聊什么。
他自嘲地在心里笑了两声。
陪着她们在家具店耗了一个多小时,甚尔总算是盼到她们走向了结账台。不认识的女人最后还是没有买单人沙发,只买了几个小桌子和花瓶。收货单也是由她填写的,又让收银员开了□□,将□□和结账凭条小心翼翼地夹进钱包里。全程里琉都没有发声,像个隐形人,甚至无聊到发起了呆,对方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离开家具店后,她们又走进了一楼的珠宝店。甚尔已经感觉有点不太对了,可也只能继续窥探下去。
一直在挑选珠宝的是那个不认识的女人,她总是看着看着,隔几分钟便抬头对里琉说几句话,当然甚尔是听不见她们的声音的。期间,她还捧起了里琉的左手,盯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看了看,实在让人捉摸不透真实用意。离开珠宝店时,她们一样首饰也没有买。
而后她们走进了花店,不认识的女人翻看着印有花束样式的小册子,同样的也是总爱问问里琉的意见。
能感觉得出来,里琉浑身上下都透着无聊,如果对方没有说什么,她整个人都耷拉着的,如同电量不足的小玩具。
继花店之后,目睹着她们走进丝芙兰的甚尔彻底陷入了自我反思之中。
他怀疑自己的怀疑出了错,错误地闯入了一场女人们的晚间约会之中。
这番猜想倒是合理,但也不合常理。
如果只是和女性朋友一起玩的话,完全没必要说是工作嘛,还表现得那么不自然,怎么想都是出于心虚的谎言。
……难道是设了圈套,故意引诱自己前来跟踪的吗?
甚尔轻轻敲打着手臂,说实话他一点也不觉得里琉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聪明人,但如果她的笨拙模样都是演技的话,一切也都说得过来了。
不过,眼下可以确定的是,里琉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这方面,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况且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倘若他被一无所获的懊恼驱使着放弃了,那才是真正的一无所获了。
甚尔压低帽檐,踱步到了甜品店档口,假装挑选蛋糕,余光依旧追随着里琉的背影。
看起来,她们现在是在挑选化妆品了。
化妆品,这三个字所构筑出的是个庞大而神秘的未知世界,甚尔自然是一点都不懂的。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们会在一整排颜色基本相同的口红货架前驻足了好久也不挪动脚步。如果不是不认识的女人的手机响了起来,甚尔怀疑他们会在货架前化作雕像。
不认识的女人接起了电话,笑眯眯的模样,甚尔完全想象出了她那高昂的嗓音。
挂断电话后,她回头对里琉说了些什么,分外简短,口型像是在说“拜拜”。里琉笑着向她挥了挥手,在她转身离开的几秒钟后,她迅速收起笑容,又变回了电量不足的玩具。
兀自站了一会儿,她才拖沓着脚步,慢吞吞走出店外,垂在口袋里的手翻找出了车钥匙,耷拉的嘴角透着疲惫的不情愿。
甚尔迈开步伐,追上了她的脚步。用于掩饰的鸭舌帽早已被他藏到了不知何处去。他飞快地用手指理了理压扁的头发,轻戳里琉的左肩,却站到了她的右侧。
如此俗套的伎俩成功骗到了里琉。她认真地回头搜寻着恶作剧的对象,却谁也没有见到,收回目光时,才发现身旁的甚尔。
“咦?”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并不见丝毫慌张,“你也在呀?”
“是啊,我来给家里的小孩子买蛋糕,可惜没有买到。”甚尔晃了晃手里已经被咬了好几口的牛奶味甜筒,略有些刻意似的让她看到纸托上的店名,“呶,你要吃吗?”
里琉抿起嘴,一副纠结的模样,甚尔也搞不懂她这是在犹豫什么。正要收回手,她又从自己手中拿走了甜筒,很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多大的事,和我不用说谢谢。”
甚尔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嗯……”她咬下一大口冰激凌,叽叽咕咕地说,“谢谢还是要讲的。”
“好嘛好嘛。对了,我刚才在那家店看到你了。”甚尔的语气仿佛他真有那么不经意似的,话语也像是无恶意的调笑,“你出门的时候说不是说有工作吗,怎么在和朋友在逛街?喂喂,在偷懒吗?”
“她也不算是朋友吧,也没有在逛街……”
里琉小声嘀咕着,不自觉已然蹙起了眉头,一口咬到了甜筒的边缘,响起清脆的咔嚓声响。
“不是朋友吗?”甚尔顺着她的说法吻了下去,“感觉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其实只是个同事而已,和我不是一个部门的,我也没有在偷懒。她让我陪她挑选下我部门领导的办公室家具。我和你说过吗,领导的办公室要装修了?”
“没有说。”
“好吧,大概是我忘记了,不过你现在也知道了。”她舔掉了甜筒里的最后一口冰激凌,开始啃起了巧克力脆皮底,倾倒着比可可更苦的抱怨,“反正她也是下午才突然叫我过来陪她挑家具的,说是我作为下属肯定知道领导喜欢什么。其实我也不想来的,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后来又说未婚夫有事,让我陪她买结婚需要的东西,说是因为我刚结婚不久,所以可以给她一点指导。”
甜筒彻底吃完了。里琉把纸托夹在指尖,摊着手,耸了耸肩,很无奈似的。
“再后来她未婚夫来接她了,故事结束了。”
顿了顿,她又说。
“毕竟一开始她约我的动机的确和工作有关。而且,她也不能算是我的朋友,所以和她一起出来做事,就是工作嘛。不是什么偷懒。”
她执着地消除甚尔对今晚的她先入为主的偏见,努力不让她对自己产生过分懒惰的印象。甚尔笑了一声,敷衍似的晃了晃脑袋。
他倒是也没有觉得她多么惰怠。他只觉得,她对工作和生活的定义,还真是挺模糊的。说不定她离家时的异样也并非是出于心虚,而是纯粹的满心不情愿吧。
一时也分不清她这是不是在装傻,但甚尔必须承认,她刚才所短暂表现出来的天然愚蠢感,是很难演出来的。
“那接下来准备回家了?”甚尔问她。
“嗯!”
里琉认真地一点头,连脚步也加快了,转眼间便走到了甚尔的前面。他急忙拽住了她。
“就这么回家好没意思。”甚尔咂舌,仿佛在回味着甜筒的味道,“我们去喝酒吧?我记得附近有家不错的酒吧。”
被他拉扯着,里琉非自愿地减慢了步速。她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目光已然透出了拒绝。
“其实我怎么喜欢喝酒。”她嘀咕着,“也不常……”
“你不是上个月才因为和朋友喝酒回来晚了吗?”
“……但和你一起去的话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