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既然醒了,可需要准备沐浴?”丫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
生生手上一松,那白尾猫随即溜走,跃上对面的美人榻,默默揣起手。
颠沛流离了一路,此时身上衣衫污浊,她冲着丫鬟狠狠点了点头。
香雾氤氲之时,纤细的手指挑开衣带,沾满泥垢的衣衫顺着肩膀缓缓滑落在地。
然而原主的身体却着实令生生为之一怔。
出生名门娇生惯养的许诗画,小臂上竟然爬满了蜈蚣一样的疤痕,在这白皙的胳膊上,显得狰狞而可怖。
一个千金小姐怎会受这样的伤?
像是刻意被人千刀万剐,甚至是反复划破才会留下的印记。
加之在许诗画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些疤痕的来源,大概是随着最初的那场大病被遗忘了。
可在被许府领养之前,究竟得经历什么才落下这一身的伤痕。
生生遗憾地垂下眼眸,当真是可惜了这白瓷般的胳膊。
白孔雀的清风光彩熠熠围了一圈,木桶中的水热气腾腾飘着鲜红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熏香,勾人魂魄。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踩进水中,整个身子浸透在水中。
这是生生第一次泡澡,只觉得浑身经络被打通,皮肤与飘着花瓣的温水共同呼吸,当真要比花洒淋浴舒服多了。
正当她沉醉时,抬头看见那只灰黑色的猫幽幽迈着步子,在屏风顶部试探。
“你小心别……”莫生生惊得一下坐直了身子,一时没收住音量。
她这一声惊得那只猫弹了起来,脚下扑腾了几下,仍旧没能稳住,“噗通”一声摔进了澡盆。
溅起的水花进了生生的眼睛,她抹了一把脸,在水里把那只猫捞起来。
它方才还惊慌的神情一秒切换成鄙夷,仿佛在怪她扰了它的雅兴。
莫生生拎着它的后颈,将它的脑袋提出水面。
“你上辈子是学变脸的吧,小猫咪的表情不要这么凶,否则……”
水下的爪子很不老实。
在某个柔软的部位踩了踩。
她愣住了。
那只猫也愣住了,表情难以言喻,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下一秒,猫被扔出了澡盆。
“滚啊,色猫!”
她只骂了这一声,还未曾遮遮掩掩,那“色猫”却反倒惊慌失措,眼神无处安放。
脚底打滑,转身逃窜时还在屏风上撞了一下。
生生愣愣望着那只猫仓皇而逃的背影,属实为它的反应感到意外。
她分明还不知道它的性别,是它自己几乎将“我是公的”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经色猫这么一折腾,她也失了兴致,原本飘飘欲仙的沐浴却是让她一刻也泡不下去。
丫鬟取来一身蛋壳青的衣裙,挑了一支玉簪替她挽起青丝,斑驳的铜镜中赫然映出少女亭亭玉立的模样。
这是她第一次端详许诗画的容貌。
那是一张端庄大气的脸庞。鹅蛋脸上眉不画而翠,眉峰显出不羁的个性,双目却含情脉脉,纵观整张脸更有腹有诗书气自华之感。
冷艳,宛若一朵纯白的芍药。
身后丫鬟俯身道:“小姐比从前来的时候还要美了。”
她正要开口,脑海中却传来系统提示音。
【提醒一下主人,遵守穿书不成文规则,不可以ooc】
生生一顿,权衡了半刻,模仿着原主嫣然一笑,说出几句违心的话:“你说,今日这一身表哥可会喜欢?”
丫鬟的笑容逐渐浮于表面了,似乎……并不真心待见许诗画。
果然,等来了一句场面话:“自然,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即使是奉承,却也没能说出宫禹会喜欢这几个字。
大概连侯府的丫鬟都有些瞧不上许诗画,毕竟是家道中落,寄人篱下之人。
她垂下眼眸,没再追究。
装扮好后已是酉时,莫生生去拜见了恭亲侯一家,而后一家人顺理成章地坐了一桌吃晚饭。
刚端上来的红烧肉浓稠的酱汁还“咕嘟咕嘟”冒泡,肉皮吸饱了汤汁,泛着滑嫩的色泽,显得晶莹剔透,酱油的醇厚与诱人的肉香在热气中腾起,弥漫了整张饭桌。
夹上一筷子定是瘦肉入口即化,肥肉香糯软烂,肉皮厚道有嚼劲。
仅仅一道菜早已令生生垂涎三尺,然而却有一桌玉盘珍馐,不愧是小说,真敢写,真幸福。
这便差点陶醉到口水飞流。
但要顾及许诗画的大小姐形象,她起初坚定地在碗中数米,后来也实在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
吃在她口胖在别人身,终于有一日得以实现。想到此处时逐渐张狂起来。
宫禹抬头望了她一眼。
她贪婪的笑凝滞在脸上,随后瞬间将嘴角收回,用无辜的眼神望了回去。
然而宫禹却转而唇角上扬,笑容宛若破冰后的细流,柔声道:“无妨,你一路颠簸,应当好好吃饭才是。”
生生一愣,急忙低下头去。“好,好……”
差点又被渣男的外表骗了。
无论饭多么香都是假的,她该好好谋划一下怎么完成任务才是正事。
首先确定一件事,正面交锋,许诗画打不过宫禹,至少在她看过的情节里都不行。所以只能悄悄的,偷偷摸摸的,趁其不备……
莫生生觉得自己已经违背了穿书的初衷。
她何时变得如此憋屈了?起初想好的分明是一刀一个,瞬间击杀狗男女,造福广大读者,光荣回归现实世界。如今她竟然要屈居狗男女之下,卧薪尝胆。
都怪那只叫朏朏的妖怪。
“咳咳……”生生被呛到了,刚想大肆咳嗽,一想到还在饭桌,只得赶紧用袖子掩住口。
她用意念召唤系统:“系统,我能不干了吗?”
没有回应。
系统间接性装死。
好吧,自己决定的事跪着也要做完。
她抬头开始端详对面的“猎物”。
宫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汤匙,面对一碗羹汤,剑眉渐渐蹙起。
倒不是嫌弃羹汤,生生看得出他是走神了。
“表哥,何事苦恼?”
宫禹眼波流转,抬眼面对生生时眉头随即舒展开,又恢复了往日柔和的神情:“我只是在想,凭借凡人之力,无论武艺多么高强,都无法打败妖物吗……”
莫生生暗叹:你今天打的可不是普通妖物,那可是天犬,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高级妖物,还能扎它一剑就知足吧。
表面却问:“表哥想收服那只天犬?”
宫禹似乎早已知晓天犬的名字,并不惊讶,只点了点头道:“今早那只天犬从百姓住处跑过,烧坏了好多物件,险些伤人。我曾有个法师师父,向他讨教过一点皮毛,这才想要试着收服那天犬。”
男主竟然还有法术加成?莫生生大为震撼。
“留着此妖迟早祸害百姓,凭我的剑又不足以杀之。诗画,你说我该不该去师父那里走一趟,请教克制天犬的法术?”
宫禹放下汤匙,眸中目光变得坚定,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不,你别去。
她从心底道。
但生生知晓无论自己赞不赞同,他都一定会去了,干脆应和道:“嗯,法师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越发觉得等不了了,宫禹的主角光环太强烈,今天多出一个法师师父,别过几天又蹦出一个别的技能,让她越来越难应付。
今夜她就要给宫禹一个“惊喜”,出其不意,免得夜长梦多。
饭后,莫生生摸向伙房。
“小姐,你饿了吗?”伙房里的伙计见莫生生在灶前徘徊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是,是啊。”
“可是小姐,刀好像是不能吃的。”伙计一脸真诚。
莫生生尴尬地握着刀柄,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不该放下。
哦豁,偷凶器被发现了。
“我……去房里削个水果吃。”她皮笑肉不笑。随后趁着伙计没反应过来,溜之大吉。
在这之前已提前摸清了宫禹的房间,此时只需坐等宫禹睡着就好。
近日阴雨连绵,虽已入了春,但夜里还很是寒凉,她裹紧被褥,愣是坐到了三更天。
生生一直是个夜猫子,熬夜看文到凌晨两三点不成问题。然而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属实觉得熬夜不易,毕竟没有电子设备的世界实在太无聊了。
因此她料定,身为古代人的宫禹自然是拥有着健康而规律的作息,此刻必不可能还醒着。
于是翻身下床,披了件黑色斗篷蹑手蹑脚来到宫禹屋前。
谨慎地将窗户纸捅出一个洞,借着月光看见了睡梦中的宫禹,这才放心推开窗户。
侯府窗台质量很好,并未发出响声。
撑着窗台翻进屋来,按耐住紧张的心跳,握紧刀柄向宫禹的床榻走去。
黑暗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动了动,从她方才打开的窗户跃进,随后越过她,纵身跳到宫禹枕旁。
看见那双琥珀色眸子时,生生内心很烦躁。
是那只色猫。
她深呼吸了几次,耐着性子向白尾猫打手势:“你让开。”
猫望了望她,又低头望了望宫禹。不仅没让开,反而把爪子放到了宫禹鼻子上方,有种“你敢过来我就弄醒他”的架势。
“不是,你这只小猫咪怎么回事,管那么宽干嘛?”莫生生用气音轻声道。
白尾猫不为所动,眼神中反而多了一丝耀武扬威。
生生顺了顺气,强行让自己不跟一只猫置气。
这种时候只有——
她蓦然双手合十,对着那只猫做出一个“求求”的动作。
识时务者为俊杰,求求你高抬贵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