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断壁残垣

秦缚阖着眼,却无睡意,耳边是希明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等了片刻,他睁开眼睛侧头看去,希明已经睡熟了,脸蛋睡得红扑扑的,但是手指攥着他的袖口不放开。

秦缚扶着她的指节,慢慢将袖口抽出来。手中空了,希明睡得不太安稳,无意识地伸手,握住了秦缚的食指。

秦缚怔了一瞬,下意识舔唇,不由得勾起唇角。

他低头将被角塞进希明手心里,待希明睫毛颤动一下,又恢复平静后,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寅时,夜色浓稠。

秦缚一路上都在感慨皇位于玄迦而言实在是唾手可得。

圣上龙体抱恙,绝大部分权利都移交给了玄迦,秦缚作为太子身边名不见经传的小暗卫,都可以畅通无阻地出入皇宫,可见如今玄迦只差个名分而已。

他还记得要去将军府送宝物的事,于是改路去了一间银楼。

银楼大门紧闭,秦缚内心挣扎了两秒,确认附近没人,飞速地翻了进去。挑了件最贵的珠宝后,扔下足够的银两,抱着首饰盒赶往将军府。

府外的士兵困得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远处站了个黑影,立马精神一凛,提刀过去,“何人在此处?”

“太子殿下的暗卫。”秦缚把令牌亮出去,守卫查看后赶忙收了刀,脸上堆满笑容,恭敬地问:“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这是殿下送给窦姑娘的赔礼,在下在此恭候,待姑娘醒了,亲自送到她手中,以表太子心意。”

月亮被云层遮住,骤然变暗,守卫走近了看到他手中拿着个木盒,奇怪地道:“殿下就在我们府上呢,为何还要送赔礼?这礼应当是用不上了,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吧。”

“殿下吩咐得早,在下已等候半夜,不急于这一时。”

不是他分内之事,守卫就只是兀自嘟囔了一句,也不指望秦缚回答,却没想秦缚这么认真。守卫抬头看了一眼,想起以前听过的传闻,据说暗卫们都是一个模子里训练出来的,不懂变通,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今日一看,传闻果然不假。

见他坚持留在外面,守卫便不再管,扭头回到原位,继续看守。

直到天边泛出一点白,守卫换班,秦缚才找准时机,快步回了南宅。

他来将军府只是做做样子,为的是能有人可以证明他一晚都在这里等候。即使人证不一定能用的上,可该有的还是要有,小心谨慎一点免得出差错。

回了南宅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浴堂。

虽然昨夜是在东宫的水池里,而且他还亲自换过一次水,但是秦缚只给希明清洗了,自己却没有太细致。

明明多过分的事都做了,却不敢在东宫洗个澡,秦缚哑然失笑,觉得某些方面他倒真像是个奴才了。

这个时间南宅的人还没醒,秦缚无所顾忌地倚着木盆,看着那些痕迹,第一次不敢直视自己的身体。

感到松懈了,大脑里开始不断地向外蹦各种旖旎画面。他一手捂着脸,耳垂通红地疏解那些奇怪的念头。

眼前像是出现了漫天雪花,秦缚倒掉凉透了的水,站在草垫上最后冲洗一遍,还不忘把木盆刷干净。

他擦干头发,顶着毛巾出来,一眼看见要去出任务的杜塞。

杜塞没睡够,眼神惺忪,脸色不太好,看到他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打了个招呼。

“你也起这么早,不会昨夜比我睡得还晚吧,看你眼下的青黑,跟被吸了精气似的。”说着他还打了个哈欠。

秦缚把毛巾拽下来,杜塞条件反射一样往旁边躲,跳了两步想起面前的人不是吴浊,不会拿毛巾揍他,这才站在原地,尴尬地咳了两声。

秦缚笑了笑,没精力打趣他,解释道:“殿下让我给窦姑娘送礼,等了一夜也没送进去,实在熬不住,回来躺一躺,待会儿再去。”

杜塞一听,瞬间感同身受,“放心,绝对不把你偷懒的事说出去。”

杜塞还有任务,两人便不再闲聊,秦缚拿着毛巾往回走,刚走两步便被杜塞叫住了。

“你的脖子怎么回事,红了一片。”

……

没有了毛巾的遮挡,秦缚露出的后脖颈上有一小片红色的痕迹,一点一点的,像是被咬出来的。

秦缚看不到,抬手抚了抚,手臂肌肉绷紧,半干的毛巾硬是被他攥出了几滴水。

“是么,没注意。”他转身面对杜塞,把毛巾搭了回去。

“感觉不到痒吗?之前就说蚊虫多,送你那么多香,你倒是用啊,放那当摆设,被咬了吧。”杜塞一边说一边感慨自己和吴浊没两样。

秦缚手指一松,“忘了,今晚就用。你快去忙吧,别迟了。”

送走了杜塞,秦缚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才不一会儿,他就编出了一圈谎话,把自己牢牢套在里面。

累,但甘之如饴。

进屋时有人擦肩而过,那人急着去如厕,路过时随口一言:“刚从东宫回来?兄弟很辛苦啊。”

秦缚看着他的背影,认出是那个说他身上有香气的暗卫。

不知道睡了多久,秦缚硬扛着爬起来,重新回到将军府门前。

恰巧又是凌晨遇到的那个守卫,守卫看着他困倦的表情,心中暗叹:竟然真等了一夜。

不过看他的表情,有一句话倒是说错了,暗卫不是铁打的,暗卫也是人。瞧着他困得快睁不开眼,和自己犯困时没两样。

秦缚没管他怎么想,直接道:“可以帮忙通报一下吗?”

“没问题。”守卫忙不迭地点头,太子与小姐恰好刚醒来。

消息很快传进去,玄迦一愣,他让人给窦景茯送礼,有这事?

“赵德才,外边那个暗卫什么情况?”

赵德才立即上前,“殿下,您昨日先去的东宫,应当是那时候吩咐的。至于其他的,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东宫……

玄迦蹙眉,为什么他不记得了?

“让他进来吧,孤亲自问他。”玄迦穿好衣服,看着榻上的窦景茯,温声道:“你好好休息。”

窦景茯羞涩不已地嗯了声,等到玄迦走出去后,笑容才慢慢消失。她抓紧被子,感受到身下的异样,叫来丫鬟吩咐道:“去听听他们说了什么,尤其是弄清楚,赵德才说他先去了东宫是什么意思。”

“是。”丫鬟小声道。

赵德才面上不显,心中焦急得冒泡。他记得李群余给他的指示,明白殿下去东宫做了什么。谁承想,第二日竟然把他叫到将军府来了。

这是……一晚上两个?

赵德才猛地摇了摇头,大不敬大不敬。

他纠结要不要让人给殿下炖些补药,又发愁这事若是被圣上知道了,铁定少不了一顿惩罚。

唉,赵德才幽幽叹息。

秦缚进去时,正好听到太医在说明窦景茯的情况。

“窦小姐体质特殊,想来是此时换季不慎过敏,由此才呼吸骤停,出现将死的假象……”

秦缚默默站在一旁,丝毫不怕被查出来是假死药。这药还是当初追查余褚刺客时,从孙屠户家里搜到的,他调查过,是余褚的秘药,宁朝知之者甚少。

太医说完这项,接着道:“至于昨夜……”屋中人多,事关太子隐私,他说得模棱两可,但众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玄迦昨夜毕竟是带着药效来的。

太医把药方和药膏全都交上去,走之前提了一句,“殿下也可吃那粒解毒丸,昨日的一些药效应当还没有排净,吃一粒足矣。”

屋门合上,玄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问:“赵德才,什么意思,何时孤中了药,竟然要等到药快解了才能知道!”

赵德才嘭的一声跪下,哭喊:“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闭嘴!说正事。”

“是昨日的饭菜,有一些能让殿下失去短暂的记忆,然后助兴的药。”赵德才说得艰难,毕竟下药的人是圣上。

怪不得,他竟不记得他是怎样来得将军府,记忆从昨夜离席后便断了,断了个干净。

秦缚见两人都沉默了,借机上前,“殿下,太医开的药,是否要给侧娘娘送去一份?”

玄迦拿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水飞溅出来滴在拇指上,他也不在意,而是看向赵德才,眼神询问。

赵德才默默点头。

……

玄迦霍然起身,将茶盏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