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守护安危

南宅种着棵槐树,正是开花的时候,香气四溢。

杜塞在院中舀了一瓢井水,一口气喝完,抬头看见秦缚从树上蹦下来,竟没带动几片花瓣,可见其功夫进步之大。

他暗暗点头,随后问道:“爬树做什么?”

秦缚将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掌中攥着枝开得正好的槐花,指尖拨动,槐花跟着抖了两下,他不禁笑道:“春色撩人,忍不住摘了枝花。”

杜塞抹掉下巴的水珠,“还挺有情趣。”

秦缚把花枝插到早就备好的小玉瓶中,放到窗边,回想起一句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杜塞乐了:“大文豪啊,此话确实有理,爱惜当下时光,莫要以后落空了再惋惜。”

南宅这棵槐树种了多年,却很少得人注意。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小玉瓶,路过的人都要望上两眼,然后问起这花枝从何而来,循着指引向槐树看去,谁都会叹一句真美真香。

不过没人再去折,屋中有这一枝便够了。

只是几日过后,摆放的花倏然变多了,各种花枝插入瓶中,一室芬芳。没人心疼树会空枝,因为这些全是从丞相府折来的。

那次任务秦缚也参加了,檀石说了撤退,却见每人翻墙出去时都要捞走几朵花。

秦缚看着大家接连捏花跃出的背影,头一次亲身体验古人的仪式感。

檀石一脑袋黑线,但也没说什么,只要不耽误任务进度,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从秦缚武功进步后,吴浊就不再从后面帮他,每每都会先行一步,然后去前面看他进度如何。

这次也是如此,吴浊先出了丞相府,转身等秦缚。

檀石看着他,眼神示意:要摘就摘,摘完赶紧走。

秦缚摇了摇头,他不摘,他有自己的花。

檀石微微舒心,眉头终于皱得不那么紧促了,下一秒就看到秦缚两步飞爬上墙头,跃下时竟阴差阳错地挂到了树枝上。

枝丫猛颤,落了一地的花瓣。

……

吴浊眉心一跳,赶忙把尴尬到面红耳赤的秦缚一把捞下来。

动静不算小,仅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有丞相府的守卫,檀石已经做好了出剑收尾的准备,却没想天地寂静,无一人察觉,唯有花瓣飘落。

剑刃入鞘,檀石觉得这小子运气是真的好。

守卫靠着墙上,被飘到鼻尖的花瓣惹得打了个喷嚏,那一瞬便没有听到异动。他捂着鼻子抖了两下,以为是哪里吹来的妖风。

秦缚低头走在队伍最后面,用力抹脸,听到吴浊在一旁努力憋笑却还是没忍住的噗嗤声,耳廓通红,红晕烧到了脖颈。

过了多日,吴浊再看到屋中的花时还是要打趣上秦缚两句,“桂折一枝,你脑袋聪明,往后定不止于此。”

秦缚拄着脸:“让我自挂东南枝算了。”

“可别自挂东南枝,还要让我来收尸。”吴浊劝道。

“嗯,押韵。”秦缚没什么情绪地把手上的水珠弹过去。

给玉瓶中换了新水,小花迎风摇曳了几日,还没待花蔫,秦缚就被罚了。

秦缚没发现自己近日犯了什么错,檀石一说,他才知道是上次窦景茯的事。

玄迦终于从政务中脱身,想起来安慰小青梅了。他听着窦景茯的抱怨颇为头疼,妥协道:“我会惩罚那个保护你的猪暗卫。”

窦景茯虽不满,但也见好就收,只是眼神中仍有怨气。

玄迦看着极为烦心,当初把秦缚派过去,就是为了让窦景茯拿来撒气用的,谁想到气非但没消,反而更盛了。

把窦景茯敷衍走,玄迦吩咐檀石,“把那个叫猪的暗卫罚去监视希明。”

檀石刚刚在一旁听了个大概,猜出来此人是谁,但是听殿下提到猪时仍然恍惚了一瞬。

暗卫中有人名字叫猪?

太子身边的暗卫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有的有自己的名字,有的没有,不过这都不重要,哪怕他们平日聊天,也不会用到,只有像他这种地位的暗卫才有必要让人知道名字。

但是……用猪做名字有点离谱了,谁给他起的,他自己?

檀石想了想,好像是挺笨的,真有这个可能。

玄迦政务繁忙,加上厌烦希明,大婚后便很少与她待在一起,毕竟是个异国人,仍要小心提防。秦缚的任务便是监视希明的一举一动,每日都要去他面前汇报。

秦缚有些疑惑,这算什么惩罚?

但他没有问出口,因为感受到了来自其他暗卫的同情,极为深重的同情。秦缚回想,貌似之前杜塞也是这般被同情的。

虽然不解,但秦缚莫名感受到了放松,一种不可名状的快乐。

秦缚再次去东宫,这次挑了个极其隐蔽的犄角旮旯,总算没被希明看到。一天下来,累得够呛,但总算摸清了东宫的大致情况。

又到了未时,每到这个时候希明都会吩咐婢女去厨房做一些小甜点。

因为不得太子宠爱,东宫的婢女们对希明很是冷淡,无论什么事都透着敷衍。身边尽心照顾她的,依旧是从余褚跟来的侍女。平日饮食起居有何需要都需先去过问,很是拘谨。

好在皇后担心她饮食不习惯,特意让人开个小厨房,任由希明随意用。

等待糕点制作的空闲时间,希明难得仔细打量寝宫,没放过每一个角落,看哪里都有趣。

冥冥之中的羁绊,希明发现了正欲闪躲的秦缚。

两人再次相望无言。

希明瞪着眼睛,一脸茫然,看秦缚的脸色几经变幻,最后面无表情地说:“属下被派来看……保护娘娘。”

愣了好几秒,希明才反应过来,上次见面他还在保护窦景茯,现在换来保护她了。

“娘娘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秦缚丢下这句话就打算离开,换个地方,离开这个令他困窘的角落。

却被希明叫住:“什么都行?”

她那还记得他那日那句“属下的职责”,却因刚刚的话,生了试探的心思。

秦缚颔首。

希明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口道:“那你给我倒一杯水吧。”

眼前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去桌前倒了一杯茶水,稳步端过来。

她坐着,感受男人高大的身影逼近,竟屏息一瞬,瞧见递到面前的茶盏,不免羞怯。

明明是她先问的,却也是她先不好意思了。

余褚的侍女自小便跟在她身边,希明这是第一次喝他人倒的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反而温度高的烫嘴。

她抿了抿唇,唇珠泛红。

秦缚错开视线,站远了几步。

婢女端着糕点回来,推门进来看到屋中站着个男人时吓了一跳,正要行礼,便看到希明起身过来。

“春禾,这是殿下派来的暗卫,往后会跟在我身侧,你来认下脸。”

春禾知道不是太子便松了口气,诶了一声,放下糕点,对着秦缚好一通打量。

希明问她:“可记住了?”

春禾囫囵点头,心中犯愁,这长相实在让人记不住啊。

知道了秦缚要一直跟着她,哪怕他去了暗处,希明仍感到一丝不适应。尤其是吃糕点时,难免放不开。

春禾默默观察希明的表情,内心担忧,难道是今日的糕点不好吃?

吃了两块,希明便不再动,春禾过去给她擦手,犹豫着问出口。

“没有,只是不太饿罢了,出去转一转便好。”

“可是积食了?”春禾关切道:“还记得前几日娘娘看上了那湖中的鱼儿,我去寻了些鱼食,不如前去喂鱼,还可散步消食。”

“甚好。”

主仆一前一后走出宫殿,希明不经意地回头,看见秦缚果然跟在不远处,她赶忙回身,掩饰地抚了抚鬓角。

春禾犹疑地抬头,怎么感觉娘娘走着走着路突然身姿僵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杜秋娘《金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