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鸿蔓瞅了瞅面前的茶盏,一时无语。
偏偏谢惟渊一脸乖觉,似乎不觉得有什么,还把茶盏往她跟前送了送。
她只好捧着杯子喝了口,再朝外看时,太子的身影已经被其他人遮住了,只能看见一片衣角,片刻后,这片衣角转过回廊,进了水榭。
方才远远一瞥,她没看清,等对方落座后,司鸿蔓好奇的偏头打量,对方金相玉质,周正清雅,只是作为大周朝的太子,身上少了几分锐气,远不及谢惟渊。
司鸿蔓被自己的想法一憷,她干嘛要拿太子殿下和谢惟渊作比,这根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哪有什么好比较的。
赶紧甩了甩脑袋,紧跟着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闷笑。
她动作一僵,偏头瞪向谢惟渊,就见对方垂着眸,一本正经,正拿着她刚才翻到一半的名册在看。
见她看过来,谢惟渊停下翻页的动作,侧头问道:“郡主还要继续看么?”
“不看了,你看吧。”司鸿蔓摇头,心里有些可惜没抓到现行,她刚才绝没有听错的,对方肯定是笑了。
谢惟渊手上动作没停,又翻了一页,目光落回纸上时顿了顿,突然道:“这幅头面很适合郡主。”
“嗯,在哪儿?”司鸿蔓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凑过去道:“我看看。”
就看见谢惟渊翻的那页纸上满满当当画着一套头面的图,光看图纸,就已经是精美无比,尤其是画在纸页正中的挑心,玲珑奇巧,繁华炫目。
司鸿蔓有那么一瞬屏住了呼吸,不过在看到起拍价的时候,瞬间清醒过来,忍着心痛,伸手把那页纸给翻了过去。
谢惟渊侧头:“郡主不喜欢?”
“喜欢。”司鸿蔓点点头,露出牙酸的表情,“可是好贵啊。”
谢惟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身上穿戴哪一样不是这般水准,他看向对方花钿正中的那颗东珠,意思不言而喻。
司鸿蔓一滞,当即拍了拍册子,理直气壮的教育道:“不能浪费。”
“……”
两人这般若无旁人的互动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原因无他,水榭中大多数人的心神都围着太子在转。
陆冀修今年破例来一回春日宴,为的就是司鸿蔓和谢惟渊。
他一早听说司鸿蔓要带谢惟渊过来,本以为会看到对方被折磨到狼狈不堪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好好的坐着,司鸿蔓竟也无异议。
谢惟渊落到司鸿蔓手里还是他一手促成的,昔日谢家风头正盛,陆冀修便极其不喜对方那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样子,不过是一介臣子,也敢拿那种眼神看他,若不是忌惮谢惟渊手中的权势,他半分不会容忍。
本想借着司鸿蔓的手把人折磨透了,他再以施舍的姿态抛出橄榄枝,不信对方不接,届时,谢家残余的那些势力,还不是尽归囊中。
只是现在,情况和他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视线几次扫过两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想到刚才那个被打断的对视,心里的不快漫了上了,眼底的冷意逐渐凝起。
旁边奉承的人见太子神色不耐,以为是扰到太子欣赏丝竹奏乐,赶紧闭嘴安静下来。
曲目过半,司鸿蔓出去更衣。
回来的半道上,被个小厮给拦了,对方躬身道:“郡主,殿下要见您。”
之前太子离席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对方还特意看了她一眼,不过这赏花宴,宾客本就不用聚在一个地方,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看来,太子当时是在暗示她跟过去?
那她岂不是放了太子的鸽子?
司鸿蔓轻讪,对小厮点了点头,让对方带路,这儿九曲八绕,只说个地方,她根本不认路。
大约走了半刻钟,在一处边亭见到了人。
太子殿下背身站着,长身玉立,周围悄然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她没记错的话,太子从离席到现在也有两刻钟了,莫非在她来之前就这么一直干站着?
司鸿蔓揉了下脸,压住想要往上抬的唇角,对方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转过身,见到是她后,挥手让小厮退下。
看这架势,是有什么秘事要说,不过不是应该找谢惟渊么,叫她来做什么,不会是找错人了吧?
司鸿蔓在心里嘀咕了句,脸上挂着一无所觉的表情,眼里甚至还带着喜色,语气亲昵的冲对方喊了声:“太子殿下!”
说着,脚下轻快的迈进亭子,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问道:“殿下,您找我?”
陆冀修看向来人,眼里的惊艳一闪而逝,之前远远一瞥,便觉得对方今日格外精致,现在美人近前,更是明艳逼人。
依旧是那张脸,却像是突然多了点什么,整个人都生动鲜活了起来。
“有事问你。”陆冀修点头,却见她没像往常一样扑过来,觉得奇怪,下意识便想到了在水榭中看到了那幕,心里念头一转,按下了原本要说的事。
往前走近了两步,问道:“蔓蔓最近在做什么,怎么不见你进宫,母后昨日还说起你。”
蔓蔓?这是她原本的小名,外公起的,他和外婆在世的时候都喜欢这么叫她。
司鸿蔓眨了眨眼睛,她和太子之间竟然这么亲近,可一想到书里对方对司鸿家做的事,顿时觉得更加可恶了。
“天寒地冻的,我才不要出门。”她撇了撇嘴,忍住没往后退,只是不高兴的转了下身子,拿半个后脑勺对着太子,道:“再说,殿下也没让我去。”
这是在怪自己冷落她了?
陆冀修了然一笑,微皱的眉头松了下来,自觉找到了原因,宽厚道:“难怪你同我生分起来,以前都是唤我太子哥哥的,今日居然称起了殿下。”
司鸿蔓悄悄翻了个白眼,仍背着身子,不理他,“臣女可不敢同殿下生分。”
陆冀修笑了起来,语气意外温和:“蔓蔓这是……生气了?”
司鸿蔓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只在心里悄悄呸了一声。
心道,若不是她看过书,知道眼面前这人是个黑心的,这会儿就要被骗了!也不知陆冀修拿这幅风光霁月,温和斯文的样子,骗过多少小姑娘。
哦,也不止是小姑娘,还有一帮朝臣呢。
这么一想,她顿觉心里平衡了不少。
陆冀修往日十分不耐司鸿蔓刁蛮任性的性子,若不是因为司鸿家的人脉,根本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不过今日却觉得面前这人格外精致漂亮,甚至愿意花心思哄一哄。
于是他道:“万象阁这个月的名册,蔓蔓有看上的吗?”
“没……”司鸿蔓下意识接话,刚要说没有,就想到了之前谢惟渊翻给她看的那一套,眼睛登时一亮,转过头来,不无期待的问:“有,殿下是要送我吗?”
她现在看陆冀修,像是在看郡主府的库房,整一个金光灿灿。
在看到对方点头后,甚至还得寸进尺道:“殿下亲自去拍。”
陆冀修只觉这才像对方往常的样子,即肤浅又无知,极其容易被拿捏,他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被人当了冤大头,点头应下:“那还不改口?”
既然对方都付了改口费,司鸿蔓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从善如流:“多谢太子哥哥。”
另一边,谢惟渊在水榭等了半晌,迟迟不见人回来,长眉折起,扫过最上首空着的位置,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片刻后,起身出去。
毫不迟疑的往边亭方向走,越走越偏,人也越少,谢惟渊神色渐冷。
几道连廊外,隔着一片竹林,已经能看见两人的身影,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谁料一个没留神,在转角撞上了另一面匆匆过来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看对方是谁,就听到不远处司鸿蔓的这声‘太子哥哥’。
脸上瞬间没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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