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廊下,和暖无风。
司鸿蔓懒洋洋的窝在美人靠上,半眯着眼睛,浅浅的打了个哈气,下巴缩在毛领里面,整个人又乖又软。
远远的瞧见折枝面色古怪,等人撩开帘子进来,问道:“怎么了?”
折枝顿了下,道:“郡主,寻香楼那边把美人恩送过来了。”
其实府上的下人一早就去取回来了,但因为昨天早上的事,所以没人敢往郡主面前递,一直等到现在,不见郡主问话,才特意过来问一问。
司鸿蔓一愣,先想到的却是:“付银子了吗?”
“都记在郡主府的账上,一个月结算一次。”
那就好解决了,司鸿蔓连看上一眼的好奇心都没有,让折枝直接退回去,“就说用不上了。”
吩咐完,她感觉心里踏实多了,这东西危险,还是不要碰的好。
折枝一来一回,又带了件事来:“郡主,张实在外头等着,说想见您。”
“张实?”司鸿蔓眨了几下眼睛,才把这个名字和昨天一脚踹在谢惟渊肩上的人对上号。
这是反应过来,向她求助来了?
司鸿蔓噔一下坐了起来,来了兴趣,她还以为对方老实憨厚,会想不透呢。
“让他进来。”
张实满脸拘谨,他头一次单独求见郡主,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小心翼翼把手里捧着的盒子放在桌上,试探着说道:“郡主,这是治腿伤的药,属下特意去万象阁求的。”
他昨儿回去左想右想,也没能明白郡主提点自个儿的两句话,但不妨碍他知道谢惟渊翻身了,一想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顿时冷汗涟涟。
那谢惟渊也不知道什么本事,跪了一晚上就能引得郡主心疼,等过两天把郡主哄高兴了,吹两句枕边风,他可不是要完蛋。
于是他咬咬牙,掏出攒了半年的俸禄,连夜去万象阁换了这么一瓶伤药。
就希望谢惟渊能赶紧好,郡主看在他献药有功的份上,不计较他之前干的那些事。
司鸿蔓眨了两下眼睛,看向桌上的锦盒, “你说这药是从万象阁求来的?”
万象阁,销金窟,一夜散千金。
皇都城中最有名的地方,专做买卖交易,里头的东西多是重金难求的宝贝。
而盛名在外,卖得最多的就是各种珍宝药材,即便一瓶最普通的伤药,也不便宜。
当然,若只是这些,万象阁最多算是个高档的药馆,之所以那些富商贵人会对它趋之若鹜,是因为它还买卖消息。
这就是背地里的生意了。
司鸿蔓印象这么深,还跟反派有关。
书中,万象阁做了本画册,画的是谢惟渊昔日在郡主府被折辱的情形,据说画得惟妙惟肖,十分写实。
然后,万象阁就被反派拆了一半,如果不是它背后的靠山是男主,而彼时男主已经登基,剩下的一半估计也保不住。
为了敛财,敢在老虎嘴边撩须,是个狠人,可惜遇上的是谢惟渊。
说回来,这个时候,男主有没有接管万象阁呢?
张实不知道郡主在想什么,只觉得事情有门,赶忙点头,真心实意的说道:“属下连夜去买的,就盼着谢大人的腿伤能早一日康复。”
司鸿蔓没忍住抿着唇笑了下,唇边荡起一枚小巧的窝,让折枝把俸禄给他补上:“好好当值,以后郡主府护着你。”
张实大喜过望,连忙磕头谢恩,一米八几的壮汉感动得热泪盈眶,决定这辈子都为郡主卖命。
这样不耽于美色又大方的主子哪里找!
等人走了,折枝忍不住问道:“郡主怎么这般高兴?”
这万象阁的东西是金贵,可对郡主来说,也只是多费些银钱的事。
司鸿蔓弯着眼睛笑道:“咱们是不是好久没去万象阁了?”
“是许久未去了。”折枝想了下,说道:“奴婢记得,再不久就到万象阁开拍卖会的日子了,到时候拿出来的应当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万象阁的拍卖会,每月的最后一天,她在书里看到过。
“嗯,到时候咱们去散散心。”
司鸿蔓说完,又看了眼这药,想了想,起身从美人靠上下来,跟折枝道:“我去送药,你们都别跟着。”
谢惟渊昨天被她气晕过去了,得去哄一哄才行,病人心情不好,不易于养伤。
半道上,正巧遇见刚从谢惟渊那回来的府医,“瞧瞧这个能用吗?”
“能用。”府医点头,“这伤药药效极佳,日日贴敷,只需小半瓶的量就能痊愈。”
看来万象阁的东西确实是好。
司鸿蔓脸上带着笑,刚走到谢惟渊的屋外,还没迈进门,便听到了几声清咳。
转身进去,便看见谢惟渊坐在床前,身上仅穿了一件中衣,薄薄的一层,一点风都挡不住,好在屋里点了两个火炉,不至于那么冷。
她赶紧把门关上,免得寒风吹进来。
一扭头,正巧对上谢惟渊的视线,对方眼神极其不善,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司鸿蔓被他看得有点儿心虚,清了清嗓子:“你能坐起来啦?”
见对方没反应,有些尴尬:“你有没有感觉好点儿了?府医说……”
“郡主有事?”
“哦,我给你送药。”
司鸿蔓把瓷瓶拿出来,往前走了两步,递到谢惟渊跟前。
谁知对方看到瓷瓶后面色突变,猛然移开了视线,胸膛大起大伏,压抑着咳嗽,带着怒意问道:“郡主这是何意?”
司鸿蔓莫名觉得有点害怕,但还是伸手往前送了送,特意强调了一句:“府医说这药效果特别好。”
谢惟渊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脖子上的青筋寸寸绷起:“郡主就这么想要我用?”
上午的时候,有两个下人路过他屋子,以为他在昏迷,说话根本没有防着他。
说美人恩取回来了,还说郡主居然没让他们送过去,那个时候谢惟渊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司鸿蔓真的转了性子。
而现在这个被送到他面前的白玉瓷瓶,简直就是对他那一瞬间心软的嘲讽,真是既天真又可笑,愚蠢至极!
司鸿蔓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于是只点了点头。
“郡主金尊云贵,我不过一介贱籍,能得郡主几分眼光,倒是我的荣幸。”
谢惟渊面含嘲讽,声音冷得像把夜月下的刀。
他拽住眼前那节伸出袖口的白腕,猛地一个拉扯,动作粗暴的把人摁进床里,“只是要委屈郡主在这破屋子里了,我伤到了腿,不能送郡主回暖阁。”
司鸿蔓完全没有防备,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仰倒了下来,被一股森冷的气息笼在其中。
玉瓶因为惯性,从她手心滚了出去,发出几声咕咚的闷响,不知滚到了哪里。
她一脸茫然,不知所措,“药……”
谢惟渊把人狠狠钳制在床榻和胸膛之间,从唇缝中蹦出几个字:“何必用药。”
司鸿蔓只觉对方的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眼里迅速涌上一层水雾。
“疼,谢……快放手,你弄疼我了!”
她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但对方满身气息格外骇人,像是要一口吞了她。
她本能的想要逃开,但那点儿猫抓的力气根本没法和对方抗衡,挣到力竭也只是让自己腕上多几道红痕。
谢惟渊讽刺一笑,“郡主也知道疼?”
司鸿蔓害怕极了,只觉面前这个人是疯了,她慌不择言,色厉内荏的威胁:“谢惟渊!谢家除了你还有其他人。”
谢惟渊从喉间发出一声嗤笑,活下来的那些人不过是谢家的旁支,从前便是蛀虫,如蚁附膻,吸食谢家的血肉。
他死死盯着司鸿蔓,这才对方慌张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郡主怕我?”
谢惟渊眉间折出几道深痕,不过困惑一闪而逝,他低头,咬着牙道:“这不就是郡主想要的吗?不用药,我也能服侍郡主登上极乐。”
用了药就只能当个没有理智的畜生。
司鸿蔓发髻散在耳边,两人贴得极近,谢惟渊风寒未愈,躯体滚烫,灼热的呼吸扑在她的颈间,一声重过一声,她觉得自己就像只被按在虎爪下的兔子,下一秒就要被开膛破肚,撕咬啃食。
她挣扎中对上对方视线,谢惟渊眼中并无一丝情/欲,闪过的只有不加掩饰的厌恶,“郡主以前收过几个裙下臣?”
……什么裙下臣?
司鸿蔓睫毛一颤,从她进来后所有的事在一瞬间电光火石般的从她脑中闪过,突然间串联了起来,她几乎不敢置信。
谢惟渊以为她带过来的是美人恩?!
她又急又气,羞耻感瞬间翻涌上头,咬着牙,死命挣开一条腿,猛地踹在了对方的膝盖上,成功听到了一声闷哼。
司鸿蔓不敢停,也无暇顾及谢惟渊的腿伤会不会更加严重,连着又踹了两脚,在对方吃疼松手后,飞快的翻身,从对方身下滚了出来,然后马不停蹄的奔到门口,半边身子出了门框,才堪堪停下,喘着气,转身怒目而视。
巴掌大的小脸通红一片,盛怒未消,破口大骂:
“登徒子!”
“无耻之尤!!”
“不识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