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开始慢慢的朝前移动。
宋简云一边提心等着谈宁,一边去偏头看前面。
却只见门扉半掩,里头一道厚厚的帘子挡着,门口站着个药童,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至于这药童也奇怪,五官看着倒有十七八岁,身量却矮小如童子,皮肤白皙,眉目细长,目光有意无意的掠过众人,最后又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宋简云一愣,后扯起两边嘴角,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朝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那药童见状,也扯起嘴角,细长的眼上挑,显出几分阴柔来。
队伍继续朝前移动,这期间有人求到了药,有人失望而归,更有幸运者,竟被神医留下看病,眼见就要轮到宋简云。
她焦急的左右张望,却没见谈宁回来,而自己前头也只有两个人了......
“你有何病症,请说来。”药童开口。
听他问话,身着织金锦袍的男子立刻将手中漆盒打开,却是十多颗光辉璀璨的东珠。
他双手捧上,恭敬道:“我老父痰迷心窍,卧床不起多年,不知可否请神医到府上请脉?”
药童看也没看盒中的东珠,只摇头:“我师父从不出诊,且痰迷心窍不过小病而已,若这都要瞧,我师父就是累死也不能,你自去找其他大夫吧。”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一个光着膀子的魁梧大汉往前一站,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原来这魁梧大汉不是别人,正是谈宁之前见到的那个江湖人士。
他求到了药,出来便立在了门边,自道是要给神医当护卫,报答救命之恩。
那男子听说不行,还要再磨,那大汉也不啰嗦,直接上前将人给扛走了。
“你呢?”药童又问。
宋简云前面一个亦是个男子,身穿一身灰色长袍,怀中抱着剑,头上竹笠微垂,看不大清面目。
此刻便听他道: “我亦是要请神医出诊。”
“刚才我已是说过了,师父不出诊,你没听见吗?”药童抿着唇,对此人的不识相颇不耐烦。
“若我非要请呢?”男子语气转冷。
药童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找茬的人了,闻言也不退缩,哼道:“说了不去就不去,你若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
宋简云察觉气氛不对,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默默退开几步。
果然,药童话音刚落,灰衣男子便断喝一声:“他既是不愿随我走,那只好我亲自进去请了!”言罢即拔出手中长剑,刺向这药童。
见他出招,旁边的壮汉也立刻提刀来挡。
却不想男子剑法精妙,一招一式都有章法,又内力强劲,壮汉虽有蛮力却不是对手。
不过几下功夫,壮汉就已被人挑落手中大刀,身上也有多处伤口。
可是即便受伤,这壮汉却仍未停下,不管不顾的朝前冲,直到被灰衣男子点中穴道。
药童见来人武功高强,脸白了白,抖着身子往后退。
灰衣男子手举着剑,一步一步往里走,最后伸手挑开了布帘,消失不见。
因着刚才的打斗,众人本都远远散开,见有热闹瞧,又立刻围拢上来。
宋简云被挤到了最后面,抬头就见前方人头涌动,大门被堵得严严实实。
她也想看这神医到底长什么样,如此即便自己请不到对方,记下相貌也好,便站到了对面的石阶上。
却不想不到半刻的功夫,那药童已重新出了大门,脸色也恢复正常,正不耐烦的把人往后赶。
“都退开些!那人已经走了,若要看病,重新排队!”
众人没看到热闹,有些悻悻,不过经此一事,他们却愈发觉得神医不凡。
转眼间又闹哄哄的排起队来,还有好些人因插队的问题,险些大大出手。
宋简云见情况急转直下,也有点懊悔,早知道刚才她就不走了。
正想着,那药童却先看见了她,笑着开口道:“刚才有人捣乱,不过我却记得,该是轮到这位姑娘。”
众人闻言皆齐刷刷转头。
其中有人不忿,但到底是神医座下弟子开口,他们也不好抱怨,嘀咕两声就算了。
宋简云也有点诧异,心道这药童虽看着古怪,没想到却是个维持正义的。
只是等她上前,目光扫到那帘子,又不免出神。
“姑娘?”
见宋简云没动,药童再次开口。
宋简云正看着那扇门发呆,想刚才那灰衣剑客哪去了,就听药童唤她。
“啊?你好。”她牵起嘴角,尽量和善的打招呼。
药童站在石阶上,身量堪堪与她齐平,见眼前的女子面容秀美,气质娇俏,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两度:“姑娘有何病症?”
宋简云因知把握不大,声音也低:“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哦?那请问姑娘朋友生的什么病?”药童仍耐心十足。
想到对方说小病不看,宋简云转了转眼珠,开口道:“说不上来是什么病,只是突然就倒下了,又不是中风,也没有外伤,行动坐卧虽能勉强为之,但却不可大动,否则便有性命之忧。”
她把病症说得玄之又玄,药童果然听怔了。
“这样的病倒是闻所未闻。”药童沉吟片刻,又问,“那不知病人现在何处?”
宋简云正怕问这个,闻言便道:“我正想告诉小哥,我那个朋友今日不知神医到了,还在家里,不知可否明日再送了人来?”
“这......”药童眉头皱起,心道这倒不好办了。
宋简云见对方一脸为难,也有些不解。
若是这病不算小,对方肯治,那今日治和明日治又有何分别呢?
难不成这神医明天就要离开?若真如此,那真是十万火急了。
刚想到这儿,却听那药童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你先等着,我去问过师父再说。”
片刻后,药童出来,对她道:“姑娘请进,师父说要亲自听一听病症再决定。”
看病便是望闻问切,如今贺传阶没来,对方问得详细些倒也正常。
宋简云想了想,便跟着药童进去了。
进了大门,却见帘子后头还有个小院子,中庭不大,也未栽花木,就是寻常民居的模样。
“姑娘再往里头走就是了。”在小屋门前,药童停下了脚步。
一抹似有似无的药香从屋内飘出,却不纯粹,里头似还带着些别的味道,但宋简云却分辨不出是什么。
“多谢小哥。”她道过谢,随即伸手推开房门。
见她进去了,药童便将房门掩上,转身又来到门外。
“神医?”
宋简云进了屋子却没见到人,便开口叫了一声。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只几件常用的木质家具,至于宋简云想象中的药罐药材,她环视一圈却是一根也没见着。
而在她打量屋子的时候,屏风后头,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目光幽深,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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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提着铜锣走过长街,每敲一声便唱一句,细数下来,竟已是三更时分。
官府宵禁,四处早已空无一人。
可就在更夫走过的长街旁,两道黑影却一前一后从屋顶上闪过,追逐交手,身法快得几乎看不清。
“放下你手中的东西!”
追在后头的人断喝一句,气势凌厉,却是个姑娘。
黑衣人怀抱一个蒙着黑布的长物,闻言脚步未停,听到有疾风从后袭来,直接闪过,并不与她缠斗,足尖轻点,瞬息间已离了数丈远。
却不想女子不依不饶,手中长鞭一震,便要去卷那长物,黑衣人只好停下,两人又战在一处。
纠缠片刻,见甩她不脱,黑衣人眸光一凛,将东西放下,转守为攻,招招皆攻对方要害处。
谈宁见对方武功与自己伯仲之间,若要取胜,恐怕还得智取。
眸光扫到屋顶上的东西,她脚下用力,踢出一块碎瓦,竟是要将其打落地上。
果然,黑衣人立刻便抽身去救,谈宁则趁机朝对方打出一掌。
黑衣人闪避不及,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见对方受伤,谈宁立刻欺身上前,准备将人拿住。
不料才刚凑近,黑衣人却将长物蒙布扯去,现出真身,竟是个眉目栩栩如生,手中拿着曲尺的铁人。
谈宁一愣,这东西她在别处见过,当地人不拜佛祖不拜道祖,却在庙中拜这个铁人,还道若不诚心,必遭天谴。
当时她越贺传阶不过偶然路过,并不相信,只以为是当地百姓愚昧罢了,不想却在这里又碰见。
她见这铁人诡异,抽出长鞭就要将其甩开,不妨它竟似活了一般突然立起。
“咔咔”几声后,铁人肚子突然大开,伸出无数细小须爪,将谈宁牢牢捆住,然后就要将她整个人都拉进去!
一股腥风袭来,她瞳孔一缩,知道若是真被装进这铁人之中,绝讨不了好,运气内力便想要将那些须爪震断,不想却根本使不上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闪过,挟着内力将铁链斩断。
“嘭!”
铁链被斩断的瞬间,铁人已然自爆成了碎片,就跟那日方丙的暗器一样。
谈宁松口气,旋身站稳,却见是沈默救了她,抱拳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沈默朝她点点头,算是受了她的谢,脚下却未停,几乎是立刻便到了黑衣人近前。
只可惜他还晚了一步。
手才刚扯下黑衣人的面巾,便见对方嘴角流下一缕黑血,显然是咬破毒囊自尽了。
谈宁上前细看对方面貌,却未见过此人,因问道:“沈大人为何会在此处?”
沈默收回手,微笑道:“田帮主说你与宋姑娘皆是早上出了门,天晚却仍未归,我便出来寻你们了。”
听他说到宋简云,谈宁脸色一变,叫道:“糟糕!我光顾着追人,忘记宋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宋:可怜,无助~
谈:摸头,你忘记你还叫我大哥来着?所以我会忘记一些事很正常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