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宋简云才知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拿手捂了嘴,又去瞧沈默。
却见他长眉微皱,似在思考什么,口中呢喃出声:“未婚妻?”
他曾见人养过鸟,有的是一只,有的是一对。
养一只的时候,那鸟总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养一对后两只鸟儿则会安静不少,甚至还会相互梳理毛发,难得省事又清静。
可是贺传阶身边那个红衣女子武功高强,出身武林大派,且江湖各派间多互相提挈,要想把这些人全都杀了......有点麻烦。
想到这儿,沈默记起那些喂鸟的人常常给雀食,鸟儿得了吃食就欢喜不尽,甚至连飞走都不愿了,于是开口唤了外头的红玉进来。
“请大人......大人吩咐。”红玉立堂中,头低得似要埋进胸口,浑身哆嗦个不停。
沈默却未有吩咐,而是递了把短刀与正装鹌鹑的宋简云,微笑道:“你去杀了她。”
“你说什么?!”宋简云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沈默。
手中的刀柄冰凉刺骨,再想到对方曾用它杀人,宋简云就觉自己掌心似乎都在冒着寒气。
“大人饶命!姑娘饶命!”
红玉吓得魂不附体,脚一软便跪到了地上,不住的朝两人磕头,不过几下,地上青砖便已沾了血。
见宋简云没动,沈默笑意温柔:“她不是得罪了你吗?你现在就可以杀了她,若是怕她挣扎,我可以帮你。”
言罢,也不知他是如何出手的,一直跪地磕头的红玉突然身体僵直,只一双眼睛大睁着,脸上恐惧未散。
宋简云虽是被她骂过几句,但还不至于要杀人,于是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我早就不生气了,你放她走吧。”
这反应在沈默意料之中,不过他想的却与她不同。
“你在害怕?”
他盯着宋简云的双眼看了一瞬,笑笑,后迈步过去,手不容置疑的握住她的,绣春刀闪着寒光,一寸一寸的逼近红玉。
“你不用害怕,这女人已是不能动了,你可以一刀杀了她,也可以一片一片将她的肉割下来,她一声都不会出。”
后背是宽阔柔韧的胸膛,耳廓传来细细痒痒的的触感,温热的气息拂过,让她脖颈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本该是暧昧非常的姿势,可宋简云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真的不怪她了!也不想杀她!”她几乎要尖叫了。
想要把手中的刀丢掉,可握着她手的大掌却如铁铸一般,无法撼动分毫。
眼见那刀尖直直的朝红玉双目剜去,宋简云吓得闭紧了眼。
身后的人顿住,鼻间突然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沈默看着地上的那一滩水渍,眼角垂了垂,后退了一步。
果然,还是虫子好些,若是人,便少不得这些腌臜。
“哐啷!”
少了沈默的固定,绣春刀一下掉在地上,只是之前靠得太近,刀尖下滑,还是在红玉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宋简云胸膛剧烈起伏,察觉到身边已无人,她睁开眼,便见红玉呆住了一般看着自己,一边脸上全是血,双目却尚在,呼吸也未停。
见人没死,宋简云松了口气。
再一低头,果发现地上一滩淡黄水渍,便猜是红玉被吓得尿了裤子了。
或许是太过难堪,红玉的脸先是爆红,后又转为惨白,到最后抬头看着宋简云,眼中已是带上了祈求。
宋简云并不想杀她,也有心替她求情,只是之前说了两次,沈默皆做不闻,她就知道这招对他没用。
不过虽是不能求情,但也可暂时离开此地,于是她撑着站起,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打算拖一拖再说。
沈默见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个女人很不好养。
“滚。”薄唇轻启,语气也冷硬得很。
红玉突然发觉自己能动了,手脚并用的要爬起,哪知浑身瘫软,竟是不能。
眼见那长着仙人面,心却狠如恶魔一般的男人目光又扫过来,她吓得一激灵,竟不知从哪里生出了气力,也不管地上的尿渍和脸上的血,如离阎罗殿一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宋简云已是缓了过来,见红玉离开,知道沈默不会再逼自己杀人,彻底放松下来,觉得口干舌燥,便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杯刚到嘴边,却闻到空气里的尿骚味和血腥味,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只得放下,垂目呆呆坐着,只盼望旁边那人不要继续发疯。
沈默见她木偶一样,想到刚才的事,他又拍了拍手,两个锦衣卫落下,片刻后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
“你若不喜欢她,那这个呢?”他看了一眼箱子,示意对方过来打开。
宋简云虽是呆坐着,其实不过是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着先苟过今天再说。
不防鼻间又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就像是香到极致变臭,又像是臭到极致成了香。
她抽了抽鼻子,发现那古怪的味道似乎正是从那箱子传出,不免皱眉。
“你是在叫我吗?”宋简云不太确定的道。
沈默弯了弯唇角,没答话,不过那意思显然就是。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还是不要了......吧?”宋简云很想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过想到对方喜怒不定,不自觉的就又带上了商量的语气。
“不行。”
仍旧是不容拒绝的两个字,说话的人笑意温柔,眼神却足够冰冷。
于是宋简云乖乖的走过来了。
“这里头是什么?”临死前,她还想挣扎一下。
沈默扫了一眼她乍着的手,微笑道:“你今天很乖,送给你的礼物。”
无故被人表扬了,宋简云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到底做什么入了对方的眼?但被人夸,她还是高兴的。
遂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谦虚道:“嘿嘿,哪里哪里,承蒙夸奖,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啦。”
“不,你确实很乖。”沈默盯着她,神色认真。
他语气太郑重,宋简云反而觉得不对劲,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异。
“打开看看吧。”沈默再次开口。
若是这个东西她也不喜欢,那这个女人他便无法养下去了,而她又说是贺传阶的未婚妻。
目光再次落到那双纤细莹白的手上,一抹寒光自他瞳孔深处闪过。
宋简云闻着异香,先做了心理建设,又给自己打气,一会不管见到什么也别大惊小怪,这才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的打开了箱子。
箱子打开,那股味道越发浓烈起来,直闷得人想吐。
宋简云等了会,没见跑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把眼睁开,却仍没看敢去瞧箱子里头。
“你怎么不看?”沈默语带期盼。
她见沈默在旁边虎视眈眈,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极快的朝箱子里看了一眼。
“怎么样?喜欢吗?”沈默又问。
“喜......喜欢......吧?”宋简云迟疑答道。
其实她根本没看清楚里头放着什么,只依稀见得右边好像是白色的,左边则有点......黄?
屋中弥漫着浓郁的异香,宋简云便猜可能是银子和香料,毕竟能当礼物的,除了钱之外,不就是香料、衣裳,还有首饰吗?
想到这儿,她又记起自己被漕帮下药放倒之后,身上的金子都被对方又搜刮走了,原还心疼得很,现在却是一点也在意了。
听她说喜欢,沈默脸上笑意更深,点头道:“既是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
言罢,他也不再管宋简云,自己转身进了里间休息。
事情的发展着实有些超出她的预料,原本她还以为对方要用更加古怪的事来吓她,却不想真只送了个箱子就完。
宋简云有些懵懵的,不过疯子不发疯,对她倒是件好事,于是也不再管那箱子,见格扇底下放着张小榻,便倒在上头睡了。
只是她梦中却不大安稳,一是想到沈默就离自己不远,她本能的觉得危险,因此总睡不实,二就是那异香。
那香味实在浓烈,尤其是就这样敞口放着。
宋简云有心起来把它盖上,可又不大敢,直到半夜时分,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吱吱嘎嘎的声音,一下惊醒。
那箱子被放在了桌边,木盖打开,在黑夜里就如巨兽张大了嘴一样,看着无端的渗人。
她披衣坐起,确定那声音的确是真实存在而非自己幻听,心下便有些犹疑起来。
那声音很像是老鼠。
她倒是不怕老鼠,只是觉得要想这么大间屋子里没有一只老鼠,那她就是变成猫儿也办不到。
而且箱子里只有银子和香料,老鼠为什么要爬进去?难不成它还吃香料,又或者啃木头?
她有心干脆随它去,反正银子也咬不坏,至于那香料,她又不爱用香,更不喜这味道,就是咬坏也没事。
可刚要重新躺下睡,那连绵不绝的声音却吵得她心烦,尤其是担心这老鼠会不会趁她睡着,也来咬她一口。
思虑再三,宋简云觉得还是不能放着不管,遂点了烛台,又抽了门栓在手中。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因着已不是第一次,胆子便大了些,虽仍离得远,伸手去盖那盖子的时候却还是没忍住,又往里头瞧了瞧。
“啊!”
看清楚了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后,宋简云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地上,跟见了鬼一样。
这声音实在太过惊悚,四处安静,立刻就惊动了众人。
谈宁是最先赶来的,她本就觉得宋简云一个姑娘家,又不会武功,最容易吃亏。
无奈她又像是愿意与沈默在一处,自己虽是不赞同,但也不好管别人的事,如今听见喊叫,便觉应了心中猜测,立刻便提鞭赶来。
然后她就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这个女人很不好养。
宋:不如你换一种方法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