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小云!”
归善堂里,大丫鬟红玉扯着嗓子叫人。
“哎!来了来了!”
屋外廊下,一个小丫头娇脆的应了一声,片刻后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但见她手中握着把缺口的小蒲扇,脸颊、额头、鼻尖都是黑灰,眼中蕴了泪,双目红红,跟只兔子似的。
“你死哪儿去了?帮主咳得正厉害,还不把唾壶端进去?”
唾壶也就是古代的痰盂,小丫头不想动,拿脚尖蹭着地面:“可是我还在熬药呢。”
红玉一看她这样子就没好气,瞪她一眼,凶巴巴的:“那你不会先送进去了再出来熬药?”
她话音刚落,里头又响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就跟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还不快点?!”红玉见对方仍没动弹,上手就要来掐她。
“呀!药扑出来了!”
还没等她的手落下,那小丫头已经飞快转身跑走,此刻正蹲在药炉前头,一边揭开药罐盖子,一边将底下多余的木柴撤出来。
“红玉姐姐,这里实在离不开人,要不等我把药先熬好了再说?”
红玉气得没法子,啐一声:“该死的小蹄子!待会再来收拾你!”说着自己转身进了屋。
见人离开,小丫头长舒口气,把木柴塞回去,又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挺翘秀气的鼻子皱了皱,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原来这小云不是别人,正是宋简云。
今日早晨,沈默将地窖的洞口打开,她本以为两人马上就能逃离虎穴,却不想眨眼的功夫,沈默竟然不见了!
宋简云不可置信,在周围找了许久,可除了洞口地上有一小滩血迹之外,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于是她终于认清现实,自己被抛弃了......
又过一会,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也来了,宋简云见状连忙躲起来。
她本以为对方发现他们逃走,定要大张旗鼓的搜索,正担心要怎么办,却不想那男人惊慌过后行为却十分奇怪。
他重新找了块旧木板将洞口盖上,还在上面撒了一层稻草,就似两人还被关在地窖里一样。
宋简云不解,她也没兴趣去搞清楚原因,因为如今摆在她面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沈默。
可人海茫茫,她要去哪里找呢?总不能去京城锦衣卫卫所吧?
后来她想到了原文里,男女主在离开广陵城之后沈默便一路同行,而书中是有漕帮这条任务线的。
所以,她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行。
可光守也不行,因为她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于是只得悄悄潜入附近民居里,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
好容易找到半块饼,才刚咬一口,她就被人抓了现形。
抓她的人是个大婶,宋简云看她面善,就编故事说自己家乡遭难,她又与哥哥失散,自己几天没吃东西,如今吃了大婶一个饼,愿意留下来帮她干活还这个饼的钱。
大婶被她感动,却说她家中不需要人,倒是漕帮帮主那里还缺个粗使丫头,她既然这么有志气,不妨进帮中干活,顺便还能积攒路费去找她“哥哥”。
宋简云本来不想答应的,毕竟深入虎穴和在虎穴外头等,完全是两码事。
可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那个大婶也开始用怀疑的目光看她,于是她只好进来了。
“小云,你别怕她,她这是嫉妒你比她长得好看呢!”
宋简云正陷入回忆之中,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男声,她抬头看去,正是归善堂外扫院子的小厮平贵。
“嗯嗯,多谢你安慰我。”答完,宋简云继续低头扇扇子。
平贵见她生得貌美,又是刚来的,有心想要表现一下自己,就七嘴八舌的又说了许多趣事,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宋简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根本不感兴趣,直到对方说了一个消息。
平贵说:“前段时间,邻府河标兵出任务时被杀,官府一直没查到凶手的踪迹,最近却听人说,这群匪徒像是来了咱们广陵地界,城内人人自危,据说还有人看到对方潜进了咱们帮里呢!”
“什么?”宋简云惊讶抬头。
平贵见终于引起了她的兴趣,更是滔滔不绝。
“这是我听外院的小厮们说的,为着这事,二当家还下令在帮里组织了一群身手好的兄弟,从今夜起,各处都要巡逻呢。”
“太好了!”宋简云高兴的一拍手。这就是说,男主跟女主查案快查到这里了!
平贵诧异看她:“什么太好了?”
见自己说漏了嘴,宋简云赶紧找补道:“我是说有人巡逻太好了,这样咱们就遇不到那些坏人了。”
平贵见她笑靥如花,忍不住晕了一晕,还要再继续吹嘘自己,这时红玉走了出来。
张嘴就骂他,“都反了天是不是?外头的落叶你不去扫,进里头勾三搭四的,小心我回了帮主把你赶出去!”唬的平贵慌脚鸡一样出了内院。
红玉原是帮主夫人身边的丫鬟,后来夫人去世,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一个自去嫁人了,另一个红玉则留了下来。
后来帮主时不时犯病,不怎么管事,她就俨然成了归善堂的半个主子,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怕她。
骂走了平贵,红玉眼睛又一扫宋简云:“你这小蹄子又躲什么懒呢?要不是刘婶子说你可怜,求着给了你个差事,我才不要你这备懒的蹄子与我添乱!”
说着,就又让宋简云倒了药出来,自己端着进屋去了。
“你别怕,她也就是狐假虎威罢了,咱们也都把她当笑话看呢,你只不理她就是。”
宋简云正收拾药罐,一个穿着绿衣的年轻丫鬟走了过来,手上端着铜盆,一边弯腰对她轻声说话,一边面带不屑的朝里头挤眉弄眼。
“多谢绿叶姐姐,我明白的。”宋简云甜甜的笑。
绿叶见她脸跟花猫似的,扑哧一声笑出来:“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房休息吧,也洗洗你的脸。”说着就绕过她,端着铜盆进了屋子。
能偷懒,宋简云自然也不愿意伺候人,干脆的回了屋子,只脸上的黑灰却还没洗。
进漕帮的时候,她脸上带着刻意抹上的尘土,头发也不再高高扎起,而是让刘婶帮着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与之前的形象大不一样。
后来她又去烧水、熬药,脸上更是没干净过。
至于现在嘛......
宋简云扫了一眼屋内,最后见针线笸箩里有一把剪刀,便对着镜子给自己剪了个刘海,把额头和眉眼都遮住了。
“嗯,这就更不像了。”宋简云端详一下自己,十分满意,这才放下剪子去打水洗脸。
晚上,绿叶回来,见她剪了头发,十分诧异。
“怎么想着剪头发了?”她端详了宋简云一会,见她虽眉眼被遮住了些,却更显娇俏,中肯的评价道,“不过还挺可爱的。”
“多谢姐姐夸奖,你要不要剪,不如我帮你?”她笑笑,说着就要去拿剪刀。
“不用了!”绿叶赶紧止住她,“剪了头发可不好挽髻,尤其是出嫁的时候。”
??宋简云惊讶转头。
不都说古人含蓄吗?光是听人说嫁人都要羞到逃走,怎么这会儿自己倒是先提了?
绿叶心中憋了一整天的心事无人说,看她反应,也忍不住了,坐过去低声道:“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又是这经典的开场白,宋简云见她娇羞无限,有些猜到了,刚想说要不你也别告诉我了,那边绿叶已经自顾自的开了口:“今日上午,我在外院见到个人。”
“哦,是谁?”宋简云条件反射的接话道。
“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绿叶摇头,似在回忆,脸颊也染上了一丝红晕,“虽然他长得不算好,可我就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绿叶想起上午的事,心还砰砰跳个不停,“怎么说呢,就像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会去注意他。”
宋简云点头,表示明白。
她指的应该是一个人的气质,不过这种人大多都有特殊的本领,或者长得十分好看,像她说的长得丑还能让人移不开目光,这倒是不常见。
“然后呢?”她托着腮,有了点兴趣。
“然后他们就走了啊,我也就回来了。”绿叶语带遗憾。
哈?合着就一面之缘,她就连两人都婚礼都想好了?
宋简云目瞪口呆,想起前世的一个段子来:看到你,我连孩子上哪个幼儿园都想好了。
“呵呵,反正还有机会嘛。”宋简云干笑两声,安慰她。
她这一鼓励,绿叶还真振作了起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道:“那人是巡逻队里的,一会他们肯定要过来,你跟我一起出去瞧瞧吧,说不定就能遇上呢!”
宋简云再次愣住了,不是吧?这姑娘这么彪悍的吗?!
“我......”
“走吧走吧!反正现在帮主已经睡下了,里头也用不着咱们!”话音刚落,绿叶就拉着宋简云出了归善堂,真找了个巡逻队伍的必经之路蹲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