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了停风阁,林玉仙福身道罪,“嫔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赫连铮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看向林玉仙。
见她一头及腰长发挽成元宝髻,上簪一支百合簪,再未有其它装饰,白皙中透着浅粉的耳垂坠着百合耳钉,便再无其它装饰。
她未曾留面,是以挽上了发髻,便露出了光洁无暇的额头,未点花钿贴面,轻描了眉,唇上抿了一层口脂,是面容上唯一的一抹浅红。
便连衣裳,都在白露送来的五套衣裙里,最是素雅的一套柳绿窄腰广袖裙。
林玉仙是半点儿都不想同妖妃这二字扯上关系的,是以为求端庄,又不违了礼制,刻意挑了这样一副清淡的装扮。只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就没有生的不好看的,她又天生一副好容貌,纵使妆扮清淡,却丝毫不减其颜色。
这世上花有千百种,各表其美。
她就如同那枝头绚烂绽放的花,是姹紫嫣红、清新雅致,都美的动人心弦。
静候了片刻,她听到了赫连铮的回答,“爱妃可知,朕在此已等候了你三刻钟。”
林玉仙身子一僵,帝王等着妃嫔用早膳,这世上有谁会信,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又没让赫连铮等着她。
她头埋的更低,带着愧意,“从明日起,嫔妾定会早起梳洗,不误了时辰。”
竟没想,赫连铮却道:“爱妃今日倒是不聪明了。”
林玉仙愣住,不由得看向赫连铮,有些茫然不解,“还请陛下赐教。”
赫连铮轻描淡写,“你梳妆前后也无甚区别,何必花三刻钟妆扮。”
皇帝陛下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林玉仙心里头拧了一个结,是嫌弃她不好看,便连妆扮过后也是如此?
从小到大,夸她容貌者众多。今日,是头一次被人当面说不好看。
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虽从未想过要让这世上的人都夸赞她容颜,可也爱美,听见旁人说她不好看,也有几分委屈。
一时,一股热气蹿上了她的脖颈,细腻白皙被红色所染,蔓延上了脸颊。
可她又不能质问赫连铮,只好红着一张脸,看了赫连铮一眼,又怕自己心中情绪透露太多,引起赫连铮更多的不满,低下头去,压住了心中的羞恼,轻声道:“嫔妾知道了。”
她低着头,没瞧见赫连铮将她委屈的眼神看清后,脸上也有几分茫然,不过转瞬,又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意味深长的浅薄笑意。
“朕也饿了,布膳吧。”
常环领了人摆完膳便退下,站在远处往停风阁看。
这布膳的差事当然不会是落在赫连铮自己身上,他只需高高在上的坐在那儿,看着林玉仙替他盛粥。
林玉仙微笑着替他布膳,心下很是忍不住腹诽,等了她三刻钟,就只是为了让她布膳?果真是只是为了变着法儿的折腾她吧。
不过,如今人在屋檐下,小命也在人家手上攥着,再多的折腾,她也只能受着。
待到早膳撤下,早就候着的太医上前来为赫连铮把脉。
林玉仙坐在一旁,认真的听太医说着赫连铮的病症。她是知晓赫连铮病了,可赫连铮到底得了什么病却一概不知。
她倒是要听听看,什么病才会让人喜怒无常成这般。
太医把过一刻钟的脉,方才道:“陛下今日,脉象稳健了许多,想来是昨夜里睡得极好。”
“常言道,养病需得养身、养气、养心,缺一不可。”
“夜里睡得安稳,养好了精神气……”
太医还在说些什么,赫连铮已经听不进去,他抬眼随意地看过林玉仙,昨夜是数月以来,第一个能安稳入睡的夜。
林玉仙听得认真,忽而就听见赫连铮开口,“孙爱卿,替朕的爱妃也把次脉。”
孙太医早就发现了一旁坐着的林玉仙,毕竟今日一大早,陛下昨
夜里留下了一名宫妃在身旁侍疾的消息,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满宫里都知道陛下这几个月以来不让宫婢近身,一个又一个前去侍寝的宫妃皆被陛下赶出去,独留下了林美人在侧,宫中哗然一片。
可广华宫宫门紧闭,谁也不能进内窥视一二。
林美人已经成了宫里头人人都知晓名号的人物。
而今听见赫连铮口中唤着‘爱妃’,孙太医心中大为震动,对林玉仙更感兴趣了。只是男女有别,林玉仙又是后宫妃嫔,孙太医作为外臣,自是更不好抬眼去看坐在一旁的林玉仙。
人人都知道陛下病了,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陛下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太医院也只有太医令与几位太医知晓,再来便是广华宫与琼华宫两宫知晓,太后下旨,不准将陛下的病情透露出去半分,若违令者当斩。
是以能知道陛下到底得了什么病的人,其实并不算多。
可那病实在怪,怪的离奇。
太医院这几个月来都头疼不已,为了给赫连铮治病,查阅了无数典籍,试过了无数处方,却一直无用。
这世上的疑难杂症数之不尽,一有女人靠近,耳边便有女子哭声响起,而头痛欲裂的怪病,颇像癔症,可又与癔症有所不同。
太后一直不信赫连铮是真病,而是为了同她作对才装病。
可天子生病,无论是装病还是真病,太医院都战战兢兢,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去为赫连铮医治。
原以为陛下会一直病下去的,真是没想到这位林美人来到广华宫,待在陛下身旁,陛下竟未发病。
这可实在是件稀奇事。
此刻陛下让他替林美人把脉,他这才有了机会打量对方。
他侧过身去,将脉枕放在林玉仙跟前,行过礼便道:“请林美人伸出右手。”
林玉仙已经放弃了揣测赫连铮心思这件事,毕竟她实在看不透,也猜不透,她伸出手去轻轻搁在脉枕上,客气道:“有劳孙太医。”
孙太医专心替林玉仙把着脉。
片刻后道:“林美人脉象平和、该是之前热症痊愈了。”
“陛下不必担忧。”
还没等林玉仙松一口气,却听赫连铮漫不经心道:“孙太医怎会没诊出,她有夜游症?”
“此病有何医治之法?”
林玉仙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他们的皇帝陛下就在这儿等着她呢,非让旁人知晓昨夜她,她睡着后爬上了他的龙床,让旁人看她的笑话是不是?
她红了脸,紧张不已,慌忙看向赫连铮,眼神中带着哀求,“嫔妾也是今早才知嫔妾有此病症,还请陛下恕罪。”
她是很想请求赫连铮不要将昨夜之事告诉旁人的。
因为传出去定会招人耻笑,丢人的很不说。
她怕是真的要走上蛊惑君王的妖妃的道路。
这条路通往死亡,她才不要。
赫连铮忽而就握住了她的手,嘴角勾了一丝笑,问她,“爱妃怎么会时时让朕宽恕于你。”
“朕在爱妃心中是个不近人情之人吗?”
“爱妃放心,朕是因为担心于你,方才会让孙太医为你医治,他医术高超,见过的疑难杂症无数,定能医治好你。”
皇帝陛下到底对自己有什么样的误解,林玉仙忙应道:“自然不是,嫔妾多谢陛下关怀。”
夜游症?孙太医茫然片刻,又慎重的替林玉仙重新把脉,一边说着,“此病倒是极少见,也好发于孩童。”
“微臣再仔细为林美人诊脉,只是不知林美人可否提供一些症状。”
赫连铮闻言,嗤笑了一声,“她睡得茫然无知,如何知晓自己病发时的症状?”
“孙太医岂不是问错了人。”
“朕知道,朕替她回答。”
他话音落下,察觉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用了些力气回握他,他安抚的在那只柔软的手上轻抚,像是在拿捏。
林玉仙心中直打颤。
只听得赫连铮缓缓说起她的病症,“她昨夜,睡着后忽而起身,走向了其他地方歇下。”
倒是掩过了她夜里从地榻睡上了龙床一事。
赫连铮又问,“孙太医,此病可能治?”
孙太医慎重答道:“此病实则无伤身的缘故,是以从未有一种对症的药物可以医治。”
林玉仙眼皮一跳,这话的意思岂不是无药可救?
她难道要天天夜游上赫连铮的床榻吗?
想到这里,就胆战心惊。
她胆儿小,要是日日如此,没死在别人手上,就会被自己给吓死了吧。
她忍不住问,“那要如何才能痊愈?”
孙太医为难,疑难杂症不常见,而他今个儿就见了另一种,“此病原就蹊跷,得病时来的无声无息,也会在某一日就自行痊愈了。”
“不过仍需防范,夜里林美人入睡时,身旁需得有人守着,以免病发时伤了自身,从前有人得了此病,在睡梦之中翻窗跳下去摔伤的也有,还有甚者,在睡梦中点了火将自己同屋子一并给烧了。”
“是以,得此病者需有人守在身边。”
林玉仙听得是魂不守舍,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奇怪的病症,不过这也是个好时机,可以让她离开广华宫的好时机。
赫连铮将人挥退,“行了,你且退下,朕乏了。”
孙太医忙道:“是,陛下。”
他自离去。
又剩下他们二人坐在停风阁中。
林玉仙忽而就跪下,柔柔怯怯开口,“陛下,嫔妾既有此症,嫔妾自请离了广华宫,不扰了陛下清净。”
下一刻,她的腰上却多了一道力气,猛地将她送入了赫连铮怀中,她跌坐在他腿上,被迫与赫连铮面对面相望,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惊吓的。
赫连铮揽住她的腰,将她按坐在腿上,贴近了她的脸,呼吸之间的距离,轻声细语道:“爱妃就这么迫不及待从朕身边逃走?”
“当,当然不是。”林玉仙红了眼眶,看上去格外脆弱,“只是方才太医所言,得了此病之人,会在睡梦中烧房子,嫔妾,嫔妾要是病发时不小心烧了陛下的长渊殿,可,可怎么办?”
赫连铮笑了,昳丽眉眼都是愉悦,“爱妃放心,朕会守着爱妃,不让爱妃有烧了长渊殿的机会。”
常环站的远远地,忽然瞧见那阁中的二人,老脸一红,领着宫人退的更远,不扰了他们的清净。
作者有话要说:第八章已替换
哇,突然好生气,狗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