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想要分食鱼汤的小太监,看着那泼洒一地的残羹,凉凉道:“哎哟,多好的鱼汤呐,得花了不少功夫炖的吧,真是可惜了呢。”
说着还“咯咯”笑了两声,临出门时狠狠撞了一把林玉。
林玉脑子嗡嗡响,想也不想地挥手直冲王安的门面。
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打人不打脸。一是不好看,二是容易被主子们瞧见,惹出更大的祸端。
王安没料到林玉出手这般快,只觉得唇齿一阵剧痛,门牙已经豁了一半,混着血含在嘴里,他顿时目眦欲裂,整个人疯了似的扑向林玉。
林玉生的比王安高大许多,一拳过后脑子竟然出奇的惊醒,眼瞧着对面的人扑了过来,一个闪身那人便奔了个踉跄,拽着他的领子狠狠往地上一搡,王安便直直扑到地上去了。林玉没有给他转身的时间,迅速压了上去,一拳一拳往他背上砸,疼得身下的人嗷嗷直叫,终于惊动了洗梧宫里的其他人。
“大晚上的闹什么闹!”惠妃娘娘的大宫女荷蕊冲了出来,“都不要命了是不是?敢在洗梧宫作死,明个儿你们的脑袋都得挂在宫墙上!”
王安被打得抱头直呼救命,此刻听见荷蕊的声音就像是找到了救星:“荷蕊姐姐快救救我!小玉子他疯了!疯了!”
荷蕊听见林玉的名字皱了皱眉头,这个人在主子面前是有几分分量的,荷蕊不好做主,只命人将二人拉开来。
林玉被迫停了手,也不再去纠缠,默默的回头去捡滚落在地的食盒,企图把拿破碎的鱼肉也捡回盒子里。
王安见此情形更加恼怒:“荷蕊姐姐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不过无意中打翻了他的食盒,他就像疯狗一样扑过来咬人!”
“哦?”荷蕊看向林玉,“确有此事?”
林玉收拾好食盒,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小玉子,我在问你话!”荷蕊心中也有些恼了。
“这鱼汤,是御膳房拿来孝敬惠妃娘娘的。”林玉冷冷的开口。
王安听他这话瞪大了眼:“荷蕊姐姐你可别听他瞎说!我刚刚分明见他拎着食盒向外走!”
林玉声音依旧沉稳阴测:“究竟是不是,派人去御膳房一问便知。”
此话一出,荷蕊已有了八分相信,为了杀鸡禁猴,当下就罚了王安十鞭子。
翌日。
花庖长与太监林玉吃对食的消息不胫而走。
“花菀,朕给你机会解释。”
御书房内,花菀挺直个背,跪在地上。旁边惠妃娘娘凉凉的瞧着,寒冬腊月,眼神比风冷。
“回皇上,奴才不知道要解释什么。”
花菀心里很郁闷,她这还在撩汉子的萌芽阶段,送个温暖都被“十动然拒”,居然还能被哪个不长眼的盯上吗?
“你这奴才还不从实招来!”惠妃气急,原本她接了消息便想尽快将这贱蹄子发落了,没成想风声依旧漏到皇帝这里。惠妃瞧着花菀那模样是个讨喜的,万一皇帝对她存了几分心思也未可知,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惠妃娘娘,奴才真的没有什么好招的,奴才昨晚在御膳房研究新菜式到三更,今早照常做了膳食后就被押到了这里,说奴才与哪位公公有瓜葛,奴才倒是想,也要有时间呀。”
“哦?你倒是想?”
花菀瞧着皇帝眉毛一挑,心中又是一个咯噔,连连否认:“没有没有,奴才不想。”
“哼。”皇帝一声冷哼,继续说到,“你同惠妃宫里那小太监,究竟是怎么回事?”
惠妃心中一个咯噔,她私心里并不想把林玉牵扯进去,只想尽快把这个碍眼的小蹄子处置了,如今斟酌着开口:“皇上明鉴,臣妾殿里可是干净的很,上上下下哪个不是循规蹈矩的,这奴才三更半夜跑到那太监房里,才是真的不要脸面——”
皇帝微微侧颜,惠妃神色惶惶,悻悻然闭了嘴。
“你说。”皇帝手中拿着一本折子,正在批阅,看上去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花菀心中忐忑,眼珠子轱辘轱辘转。
微不可闻的,皇帝唇角露出一丝笑。
“奴才确实是与惠妃娘娘宫中的太监有过接触。”
某人唇角那一丝笑,消失了,声音也显得更加厚重威严:“继续。”
“奴才当时是为了感谢那替奴才澄清事实真相,仗义执言,因此送了一些药膏给他。除此之外,再无接触,想来是被有心人瞧见,编排成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情,才惹得惠妃娘娘误会了。”
皇帝垂了眸,仗义执言的小太监......
那日的情形,他已实在记不大清,依稀想来是有个还算清秀的小太监同她一起罚了三十板子。
“如此说来,是惠妃你多虑了。”
“皇上,你可别被这歹毒的奴才糊弄了,这送药,哪有送到床上去的道理——”
皇帝猛地一抬头,撞见花菀满眼也是震惊与愕然。
“惠妃所说,可是事实?”
花菀只当那日送药的路上被人瞧见了,再不济,送鱼的那回被盯上了,可万万没想到——
惠妃原本只是听那奴才浑说,心中并不怎么相信。可此时见了花菀这心虚的神色,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更是怒火中烧:“你这个贱蹄子——”
“惠妃——。”
皇帝皱了眉头,惠妃如此气急败坏口无遮拦的模样,实在有些过了。
“花菀,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例如,那太监,可有胁迫与你?”
惠妃心中大怒,到了这份上皇帝竟然还想要包庇这女人?
“回皇上,奴才无话可说。只是此时乃奴才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还请皇上明鉴。”
“与他人无关?”皇帝哂笑,“你的意思是,你胁迫了人家?”
花菀面上一红,闭了眼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她自己作的死,要是再把林玉拖累进来,这拯救林玉不让他黑化杀皇帝的任务,怕是八百辈子也完不成了。
“你倒是对这个太监挺护着。”皇帝撇撇嘴。
惠妃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打嘴仗似的模样,心中恨得牙痒痒。
花菀闻言,“嘿嘿”的咧开嘴笑。皇帝瞧着她那傻模样,却又突然黑了脸。惠妃亮了眸子,像是看到了希望。
“你今年几岁了?”
“回陛下,再过一月,便二十了。”
“哦?想出宫吗?”
“不想。”花菀苦了脸,出了宫她还怎么做任务啊!早早的一命呜呼了!
皇帝见她回答的如此斩钉截铁,倒是意料之外,盯着她那张很是喜庆的脸蛋瞧了一会儿,眯着眼说到:“既然你不愿出宫,朕给你两个选项:要么,留在宫里,朕封你个答应——”
“陛下万万不可!”惠妃在一旁惊得快跳了起来!明明是该斩了这奴才的,怎么片刻功夫就变了天!
皇帝并不理会一旁咋咋呼呼的惠妃,继续说到,只是面色更冷了一些:“要么,你去辛者库呆几年。”
答应......
辛者库......
虽然按照一般套路,她应该为了林玉守身如玉去辛者库洗衣刷碗的,但是......
花菀笑眯眯的回答:“谢陛下隆恩,奴才选前面那个。”
惠妃恨得牙痒痒。
皇帝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起来:“好你个花菀。”
花菀仍旧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跪在皇上跟前,背挺得直直的。
“小李子——”
“奴才在。”
“花庖长不守宫规,以下犯上,罚去辛者库,三年内不得再次录用。”
这回轮到屋里的两个女人瞪大了眼。
花菀想说:陛下,我选的是前面那个呀!我要当答应呀!您是不是搞错啦!
而皇帝难得的对她做了个口型:“朕偏不让你如意。”
花菀感觉,自己比吞了个苍蝇还难受。
在宫中,没有什么比流言蜚语传得更快,不过半天时日,花庖长为了玉公公拒绝皇帝,结果被罚去辛者库做苦力的消息便在奴才间穿得沸沸扬扬。
时不时有人挤兑林玉:“玉公公真是艳福不浅呐。”
前头惠妃娘娘青眼有加,后头花庖长穷追不舍,这给皇帝带绿帽子的事儿,也就他林玉能活到现在。
可后头这句,没人敢说出来,诛九族的大罪,也只在心中腹诽几句。
林玉期初不明所以,直到晚间才将消息打探清楚,期间过程他深知不可尽信,可花菀确确实实,被罚去了辛者库,林珏下了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王安,狠狠的将他压倒在了地上。
花菀来找自己这件事,除了王安,再没有可能被第二个人知晓。
王安看着压在自己身上气急败坏的林玉,反倒开怀的笑出声来:“玉公公,一头是惠妃娘娘,一头是花庖长,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不好取舍吧?”
林玉觉得这个人简直有病。
王安继续道:“这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你猜,惠妃娘娘会不会让花庖长——哦,不,那个辛者库的贱婢,活过今晚呢?”
林珏一愣,莫名的恐惧窜到心头。
“玉公公,我劝你,有陪我瞎耽误的功夫,不如赶去见那贱婢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