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肤如凝脂的宫妃媚眼如丝,葱白的指尖从服侍的小太监面上滑过。
“娘娘,夜深了,奴才服侍您安歇。”
“急什么。”月荣饶有兴味的瞧着他,明明心里厌恶的紧,可面上仍要装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这双撩人的眼睛啊——月荣的指腹抚过他的眼睑,那奴才微微后仰的姿态,并没有躲过她的眼睛,可他越是抗拒,月荣更是欢喜。
“娘娘——”
月荣的手指滑落到太监所穿的衣袍之上,那人终于克制不住的闪避开来,一个头磕到地上,“砰”响一声。
月荣收回了手,凉凉的看上地上那个紧绷的身影,瞬时觉得了无意趣,意兴阑珊的如同赶走一条哈巴狗:“行了,下去吧。”
那奴才连头也不敢抬,只弓着身子,迅速的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他刚一踏出殿门,一阵嬉笑声传来——
“哟,小玉子,又被惠妃娘娘留下了啊?”
“什么小玉子!能得了惠娘娘青眼,玉公公以后还得多照应照应我们才是!”
“王安你怕是也想往惠娘娘跟前凑吧,可惜咯,你皮糙肉厚,惠娘娘看不上你。”
“放眼这宫里,哪还有比我们玉公公更俊儿的,大家说是不是!”
一时之间,大家又笑开了花。
林玉只觉周遭牛鬼蛇神嘈杂一片,那些讥讽的声音密密麻麻从他身上如刀锋般落下,他咬紧牙关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从众人面前穿过,直到回到房中,房门“砰——”一声被关上。
所有的闲言碎语,都被挡在了门外。
月亮爬上枝头,深秋时节,仍有一两只孤独的鸟儿在哀嚎。
林玉猛然在黑暗中睁开眼,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与他同房的小安子鼾声如雷。林玉心中稍定,猫着身子,缓缓推开了房门,月光被云影遮挡,他的身影终于与夜色融为一片。
惠妃娘娘每日晨起都要先用一碗燕窝,因此前一日御膳房的人就会将其泡发好备用,安排好值夜的人看管。
林玉暗自观察了几周,每逢发例银的日子,值夜的一伙儿必定窝在隔壁小屋子里豪赌,这是他最好的时机。
“你想做什么?”
林玉下药的手抖了抖,眼里露出一丝锋芒,很快又收敛起来。他眼角朝那声音源头飞快的带过一眼,只瞥眼一抹嫩绿色的衣摆,再结合方才的声音,应当是个尚且年幼的小宫女。
林玉当下决断,“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才一时糊涂,还请姑娘饶命!”
“......”
花菀看着如此“能屈能伸”的攻略男主,嘴角抽了抽。上一世她硬生生把铁骨铮铮大权臣拐回家做了“煮夫”,避免了一场血洗千里的权势纷争;面对这个脑袋嗑在地上“砰砰”响的小太监,花菀很想念上一世的“爹爹”。
“你刚刚在做什么呀?”花菀姑娘已经深谙“装纯之道”,满眼都是小好奇。
“......”
嗑出血的林玉僵在了那里,脑内疯狂转个不停,逐字逐句斟酌道:“主子说近日有些胀气,奴才便斗胆,擅自放了些巴豆粉进去。”
“......”
花菀为这一世的男主智商感到忧心,但该配合的演出,她依然尽力表演:“原来是这样子。”
眼瞧着小姑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林玉心中一颗大石头放下,转身便要开溜。
“不过——”
大石头又提了起来。
“燕窝里掺了巴豆粉,惠娘娘定然一口就能尝出来。”
林玉弓着身子立在那,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不若我帮你做道芙蓉糕,你搀些粉进去,主子定然发现不了!”
林玉懵懵的抬起头,第一次睁眼直视这个“好心帮忙”的小丫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哪里是什么小宫女,这分明是御膳房的庖长——花御厨。
只见那花御厨已经拿出面粉跃跃欲试的模样,林玉静静的立在一旁,冷眼瞧着。
一个入宫未久的小姑娘不谙世事、不懂规矩,他信。
一个14岁就压倒师父爬到庖长位置,一连五年从未在膳食上出过纰漏的御厨信他方才那样说辞,必定有妖。
只见那花御厨三两下功夫已将面粉揉搓好,此刻朝他伸出手来:“快把你的巴豆粉给我呀!”
林玉冷笑一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花御厨朝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快给我呀!”
林玉面如寒霜:“花御厨何必戏弄奴才。”
“咦?你认识我呀?”
林玉心中厌烦,连客套都懒得,直接转了身离开。
花菀看着林玉阴测测的模样,对自己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翌日。
“惠娘娘这是怎么回事,一上午都出恭好几趟啦!”
“哎哟我可求求你别说了,我感觉都闻到味儿了!”
林玉早起当班,便瞧着这样一幅场景,抬着恭桶的人进进出出,宫女、太监议论纷纷。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太医!”
惠妃身边的大宫女见他们挤在一团交头接耳,气不打一处来。一指头便指向了她眼皮底下的林玉。
林玉乖觉的领了差,众人面前小跑了几步,待出了洗梧宫,就慢悠悠的溜达了起来。
疼啊?那便疼着吧。
“嘿,小太监。”
林玉侧目,是昨天那个厨子,心中一紧,见四下无人,赶紧扯了她在墙角。
“小太监,你做什么啊?”
“花御厨,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花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迷茫。
“花御厨,昨夜之事......”
“昨夜什么事?你这个人好奇怪呀!”花菀歪着脑袋瞧他,脸上疑惑之感更甚。
林玉听罢,垂眸,继而一笑,倒推出几步:“花御厨说的是,奴才唐突了。”说着,朝花菀行了个大礼。
花菀笑嘻嘻的,只说:“小太监,你可真好玩。”
林玉颔首,与花菀告退。
花菀看着林玉的背影,努了努鼻子。
“花庖长、花庖长,大事不好了!惠妃娘娘那出了岔子,皇上传你去问话呢!”
走出几步的林玉身子一僵,花菀勾了唇角,对那赶来报信的小太监说到:“你慌什么呀!跟在我身边这几年,怎么一点儿也没学会稳重。”
那太监谄媚的笑:“奴才这不是随了您么!”
花菀瞧着林玉走得远了,对那太监道:“走吧。”
洗梧宫里。
惠妃娘娘惨白着一张脸,盯着花菀的眼神恨不得把她撕下一层皮来。
旁边的皇上倒是瞧着神色与常日并没什么不同,手上端着一杯茶,不紧不慢的嘬饮着。
花菀跪在二人身前,小身板挺得直直的,说到:“是奴才干的!”
惠妃的眼里瞬时要喷出火来:“来人呐,快来人,把这个谋害主子的狗东西拖出去。”
一直候在两旁的太监就要上前,只听得一声:“慢着——”
花菀笑嘻嘻的瞧着皇上,像是早已料到他会如此。
“花庖长,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解释。”
花菀笑眯眯谢了恩,才准备开口。
一直混在围观人群的林玉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她,像是要凿除个洞来。
“玉公公,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呐?”与他同屋的王安见他面色泛白,豆大的汗珠爬了满额,疑心道。
“没什么,太热了。”
已是深秋,王安看看外头萧索的落叶,这天儿,热吗?
“皇上明鉴,奴才是偶然听人说起,惠妃娘娘近日肠胃不适,有些胀气,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皇上——”惠妃眼里满满都是哀怨,“这奴才分明就是蓄意谋害,臣妾近日身子好的很,她这是想法儿子保命呢!”
“娘娘——”花菀仍旧笑得像个福娃娃,眯眯着眼一团孩子气,“听说您近日出恭次数可不少,若是身体安健,怕是不能有这么大的——量。”
花菀话一出口,众人顷刻间变了脸色,白日里那股子熏人劲儿仿佛又上来了,众人憋笑憋的艰难,连皇帝也不自禁的将身子挪得远离惠妃一些。
“你——”
倒是惠妃身旁的大宫女一把抓住要害:“你说惠妃娘娘凤体不适,你一个御膳房的厨子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说,是谁告诉你的!”
此话一出,空气中的气氛即刻凝重起来,在洗梧宫服侍的一众人等面面相觑,生怕这个锅一不小心就砸到自己身上来。
一直置身事外瞧戏似的皇帝,这会儿子也皱了眉头。
花菀慢吞吞的仰起脖子,朝着这殿内仔仔细细的环顾了一圈,她的眼神每落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便觉得脖子凉了一分。
花菀与林玉眼神交汇的瞬间,花菀眨了眨眼。
一直紧绷神经的林玉捏紧了拳头,只见花菀又继续向他身边的人看去,紧握的双手渐渐放松了下来。
“回皇上的话,那人,并不在这些人之中!”
“哦?”皇上紧盯着花菀的眼睛。
“不可能!”那大宫女立刻反驳,“服侍娘娘的人全都在这里!”
花菀努努嘴,表示自己对其他一无所知。
只见皇帝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笑起来的味道竟然和花菀有几分相似:“花庖长,你说朕,该不该信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七喜:唔,我的男主,身体是有质量保证的,不要慌,不要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