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只觉胸口一闷,喘不上气。他把视线转向窗外,深吸几口气,才勉强觉得平静下来。
“这话,谁同你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这样,我给你换个书院。”
林菀瘪着嘴,小声嘀咕:“有什么不一样,到时候不是一样被人议论。”
林珏身子一僵,只觉得脑袋更疼了起来:“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小丫头立刻抿着嘴笑了起来,藏都藏不住。
林珏无奈的摇着头:“你呀!”
林菀看着他无奈收拾好公文走出屋子的模样,只觉得更加开心了。
自打那以后,林珏当真免了她去书院,只不过多了条规矩,让林菀每日晚饭后,到林珏书房内念一个时辰的书。
林菀悻悻然答应了,心想着无非是在书房里发一个小时呆罢了,未曾想——
“菀菀,手抬高。”
林菀今年不过十岁,个头并不比林珏的书桌高多少,如今要在他的书桌上写字,还得往掉地下垫个矮凳子。
“爹爹,菀菀手好酸啊。”
林珏在另一半的案子上批公文,头都不抬,只说:“你才不过练了半柱香的功夫,继续。”
林菀愤愤然把毛笔一丢,墨汁溅了一书桌:“我不要!”小小的人儿气得满脸通红,学着大人模样抱着手臂立在书桌前。
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这个丫头被自己养坏了”的念头,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心中无奈更盛,却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珏放下手中的事情,拿起她方才写的几个字儿,分明是已经进了学堂好几年的人,字儿倒真是,不如狗爬。
林菀被林珏拖到身前,她的右手被林珏从后面牢牢攥着:“五个手指都要用上,按、压、钩、顶、抵,使手指各司其职。”
林菀的五个指头被林珏在笔杆上一一安放好,她捏着笔,转头去瞧他,确只能瞧见他胸膛上,绣的繁云花纹。不自禁的仰起头点着脚去望,这样的小动作统统被林珏收入眼底,轻轻捏了她的小耳朵:“专心。”
花菀悻悻的吐着舌头,暗自腹诽:长得高了不起吗?
“香芜姑娘,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阿康端着大人吩咐为小姐准备的点心准备送进去,却看见香芜一直挨在门边。
“哦,没什么,我怕小姐口渴,端了茶水来。”香芜急急的退了两步,目光闪躲。
阿康狐疑的顺着方才香芜的视线看了过去,门缝里,大人正手把手的教导小姐练字,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呀。
阿康板了板脸:“香芜姑娘同我一同进去吧。”
门“咔吱——”一声被推开,里头两个人都停了笔。
林菀早在看见阿康手里捧着的点心时就亮了眼睛,林珏见她那馋猫样,故意逗她:“今儿把这两个字练好了,那一盘子芙蓉糕,便都是你的了。”
林菀一颗喜悦的心,又沉沉的落下。
香芜闻言往那桌子上瞧,这一看,又是倒吸一口气。那宣纸上写满的,分明真是大人的名字。
“爹爹,我先吃一块,就一块,行不行?”
小丫头扯着他的袖子撒娇,若是身后长了尾巴,怕也要狠狠摇上几下。
林珏示意阿康把盘子放下,阿康拉着香芜,一同退了出去。
林菀见旁人走了,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干脆屁股往地上一坐:“菀菀好累啊,爹爹一点也不疼菀菀。”说着便作势要哭起来。
林珏捏了一块糕点在手上,咬了一小口,甜滋滋的味道,他其实并没有太喜欢,却很乐意瞧她这副胡搅蛮缠的模样。
“厨娘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林珏说着,还拿到小丫头面前晃了一眼。
“哼!”
林珏做的太过刻意,摆明了是来馋她。小丫头有骨气的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回到书桌旁,拿起笔练了起来。
“菀菀?”
“......”哼,不理你。
“菀菀?”
“......”就是不理你。
“菀菀,张嘴。”
林菀殷红的小嘴馋闭得紧紧的,心中腾腾的怒气:现在来哄我,晚啦!
“菀菀真的不吃?”
“......”小丫头目光沉寂满脸坚定。
“那我让阿康撤走了?”
“等等——”
林珏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说好的,我练完这两个字就给我吃的,喏——”
林菀将刚刚写好的两个字塞到林珏怀里,一手从他手上将桂花糕夺了过来,一转身便打开门溜了出去。
林珏将那张有些皱巴巴的宣纸在书桌上展开,有些墨迹已经晕开了,运笔也不稳,可他偏偏觉得,“林”“珏”二字,从未有如此稚气的好看。瞧了半晌,更觉欣喜,惹得进来服侍的阿康都有些发懵的问:“大人,何事如此开怀?”
林珏将那纸张工工整整的折好,揣进怀里:“无事。”
这头阿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边的香芜可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拽着林菀把这一个时辰内同大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问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香芜,你怎么啦?”林菀一边走路,一边还拿着芙蓉糕往嘴巴里塞。
“奴婢只是怕小姐练习辛苦,伤了手腕。”
“爹爹有分寸的。”
香芜心中又一个咯噔。
林菀跟着林珏习字的事情,便这么长此以往的继续了下去,到后来,林菀竟也写得一手和状元郎不相上下的好字,这是后话。
四年后。
“香芜——香芜——”
“小姐您忍着点,大夫马上就来!”
香芜为林菀准备暖包的功夫,被林珏拦了下来:“菀菀这是怎么了?”
林珏下朝回来,眼见着林菀的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急急赶了过来。
“小姐——小姐——”香芜低着头支支吾吾——
阿康眼瞅着大人的面色越来越黑,暗自着急,扯香芜袖子:“我说香芜姑娘你还在这儿磨叽什么,大人问话还不赶紧的!”
“小姐、小姐来葵水了,这会子疼得厉害,奴婢实在没辙儿便去寻了大夫来。”
“来葵水——”阿康接过香芜的话头刚往外崩了两个字,立刻意识到不对急忙去看他的大人,早已和他一般,脸红成了猪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