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气得摔了杯子。
屋内突然寂静异常,众人都没说话。只见李幽林的脸也黑得不行。
林芝兰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好的一顿家宴,就这样被白姨娘给搅和了。
这白姨娘也是,明明是三少爷自己不知何故不愿意回来,她倒好,问都不问就乱扣帽子。
还有自己做出那般对月儿的事情,过去一年了别人也不知,今儿抖搂出来也是她自作孽。
想到月儿,林芝兰只觉得心疼。又暗自庆幸幸好今儿白姨娘自己够作把事情闹了出来,不然这事儿埋在月儿心里,指不定留下多大的阴影。
老夫人虽说年岁大了,但一向是个很有涵养的老人家。林芝兰进府这么久,除了最开始她刚进门的那段时间,老夫人对她并不是很热络,每次见到她总是淡淡的,但也从来不曾听她高声呵斥过什么人,更不曾如此这般发过脾气。
后来对林芝兰更是喜爱,时不时地还和她调侃几句,逗逗乐子,林芝兰深深觉得,老夫人已经算是个很好相处的老人家。
可今天老夫人竟然摔了杯子,可见是真的被白姨娘气坏了。
老夫人提到了三少爷,怕是觉得自己的孙儿好好的,摊上这么个拎不清的姨娘可惜了吧。
震惊过后,林芝兰连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帮她顺着气,柔声劝道:“祖母莫生气了,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伸手拍了拍林芝兰的小手,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但那声音却满是透着疲惫,让人感觉她打心里的觉着累。老夫人皱着眉,之前的好兴致荡然无存。
老夫人看着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柔姨娘,再次叹了口气,淡淡开口说道:“你也起来吧,待会月儿进来看到你这般成何体统!”
柔姨娘唯唯诺诺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旁。
老夫人看着柔姨娘说道:“这事虽不怪你,但日后,你这个做姨娘的,还是要刚强些!日后你没事,多去夫人身边待待。”
柔姨娘低声答是。
林芝兰见柔姨娘不自在,又不安,心里叹道柔姨娘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还好月儿不像她。
林芝兰微微笑了一下对柔姨娘说道:“柔姨娘你去看看月儿,顺便帮忙看一下,午饭是否摆好了。”
柔姨娘答是,如释重负,施了礼转身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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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芝兰看了一眼李幽林,就见他的脸色阴沉如水。这样的李幽林,让林芝兰一时有些恍惚,觉得和先前那个耍赖非要抱她走路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老夫人像是万般难受一般,不停按着胸口,不住地叹气。
林芝兰猜到老夫人可能又在后悔以前没有关心月儿,白白地让那个孩子受了那么多委屈。
林芝兰伸手抱住了夫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祖母,过去的事情,都就过去了!我们要往前看!您看现在月儿不是好好的吗?而且以后有您的照拂,月儿只会越来越好!”
林芝兰语气温和又坚定,这话正正戳在了老夫人的心里,她再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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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先前和月儿不亲近,也就没什么感情。可自打这孩子住到她屋里,越是相处,老夫人越是自责与后悔。没人知道她对那孩子的愧疚!她时常暗恨自己老糊涂了!
虽说月儿现在性子越来越张扬,有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偶尔还会撒撒娇。
但每当看到月儿有时带着忐忑刻意讨好她的小模样,老夫人心里就忍不住的发酸。这孩子心里是有多么的不安,才会这样时时想着要讨她欢心呢?
经常抱着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脸奶声奶气说着:“月儿乖!月儿听话!”
那么小的年纪,却又那么会看别人脸色,这得是受了多少委屈才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学会了察言观色。
有时候月儿睡着了,老夫人会悄悄到月儿屋里去看她,她在心里对这孩子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对不住,可还是无法抹去内心的愧疚,月儿越懂事,她就越愧疚。
今天听闻先前又被白姨娘和丫鬟那般欺负,她在恨着白姨娘的同时更是恨着自己。恨自己瞎了眼!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竟然这么多年来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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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芝兰的心情也跟着沉重,她紧紧抱着老夫人,再次说道:“祖母,我们向前看!日后您作主给月儿找个好夫君!月儿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老夫人一听这话,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对啊,她就是愧疚死了也无用!就像兰儿说的,过去的都过去了,她再愧疚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到月儿大些,给月儿找一门好亲事,再给她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看着她风风光光出嫁,看着她过好日子。
“对,明儿起我就给月儿备嫁妆,不、现在我就去库房……”老夫人像是找到了奔头,有些迫不及待,站起身来,就要出门去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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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芝兰佯装生气,扯住老夫人的袖子嗔道:“祖母,今儿过节呢,您看看您的兰儿,长得这么美跟个天仙儿似的,你舍得让您的兰儿饿着了吗?”
老夫人停住,随即笑出声来,觉得自己这般也是糊涂了。这给月儿备嫁妆还有许多年的时间呢,怎的就这般急切了!连顿饭的功夫都等不及了?
老夫人看着林芝兰的怪样子,伸手拍了拍林芝兰的脸,嫌弃地说:“你也是个没脸的,哪有人这般夸自己!走,吃饭!”
林芝兰抱着老夫人的胳膊赖皮赖脸地扭了扭,扶着老人往前走。
李幽林满眼笑意,带着一丝丝宠溺看着林芝兰,他兰儿当真有趣,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夸自己跟个天仙似的,虽然他兰儿确实跟天仙似的。
林芝兰见李幽林盯着她看,她翻了个白眼,见李幽林旁边没人,又冲他做了个鬼脸。
李幽林被林芝兰逗得哈哈大笑出声。
老夫人被李幽林那突然的大笑声吓了一跳,回头瞪了他一眼,她的大傻孙子当真是越来越缺心眼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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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来到了偏厅,就见饭菜已摆好,柔姨娘正抱着月儿,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母女两个都在开心的笑。
柔姨娘见几人出来,忙把月儿放到地上。
“祖母!”月儿颠颠颠跑到老夫人面前,伸手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地说道:“祖母不气!”
听着那软软糯糯的声音,老夫人微微叹气,摸着月儿的头说道:“祖母不气,祖母高兴着呢,我们月儿这么乖,祖母见到月儿心就敞亮了!”
月儿不太懂敞亮的意思,但想着是个好话,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月儿也敞亮!”
一听这话,屋里众人都笑出声。
老夫人摸了摸月儿的小脸:“对,我们月儿敞亮着呢!”
“来,吃饭!今儿过节!”老夫人一手牵着林芝兰,一手牵着月儿,在桌边坐好。
说是家宴,其实也就这么五个人,也就没有分男女,就摆了一桌。
林芝兰和月儿在老夫人的一左一右,李幽林挨着林芝兰坐了,柔姨娘挨着月儿坐了,桌子也够大,本可以坐下十人,如今只坐了一半,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老夫人看了看桌上的菜,指了几道吩咐林妈妈去让厨房再做一份,派人趁热送去书院。
林妈妈点头称是,转身走了。
林芝兰心知怕是那几道菜是三少爷爱吃的,想着自己现在管着家,她默默记下了。
老夫人先动了筷,招呼几人吃饭。
虽说今天闹了不愉快,但这顿饭还算吃得和和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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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月儿留在老夫人这边午睡,柔姨娘则施礼告退。
老夫人见柔姨娘一个人独来独往,身边也没一个贴身伺候的人,她叹口气对林芝兰说道:“兰儿,你看着这府里有合适的,给柔姨娘选一个婆子和两个丫鬟放在她身边吧。”
再怎么说,月儿是这府里唯一的小姐,日后也要风光出嫁的,这嫡母已不在,柔姨娘好歹是月儿生母,身边也不好太过冷清。
林芝兰笑着应了,说她明儿就着手帮着挑一挑,到时候带过来让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却摇头说让林芝兰自己做主就行。
林芝兰想想也是,帮柔姨娘挑丫鬟婆子总是要比给月儿挑简单许多,点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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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吩咐桔红去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她接过,放在手里看了看,随即看向林芝兰柔声说道:“兰儿,这是你婆母,也就是侯爷的母亲留下来的嫁妆,今儿我就给你了。”
今天被白姨娘这么一闹腾,老夫人只觉心累。以前侯府后院还得靠她撑着,每日忙忙碌碌虽不清闲,但她尚不觉得自己老。
可如今,林芝兰接手管家,老夫人尝到了清闲的滋味。想着自己操劳了一辈子,也该放手了。更何况今儿这事儿,她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失职了。
如今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很多事情顾不到了。难得侯爷媳妇能干,她干脆做个清闲老太太罢了。
什么?林芝兰一愣!李幽林母亲的嫁妆为何要给她?
林芝兰转头看向李幽林,就见李幽林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嘴角含着笑,看着林芝兰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收下。
老妇人打开了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串钥匙说道:“这是你婆母嫁妆库房的钥匙,这匣子里都是一些地契,当时你婆母去的时候,把这些都交到了我手里。他们兄弟二人各有一份,都在这里头,里面有一张清单。当时你婆母说,日后等侯爷娶了媳妇儿让我交到侯爷媳妇儿手里。如今给了你,你看办就好。”
林芝兰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祖母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林芝兰连着说了几个使不得。
她日后是要离开侯府的人,拿了李幽林母亲的嫁妆算怎么回事呢?这应该给李幽林以后真正的媳妇儿才对呀。
老夫人显然不想理会林芝兰的拒绝,站起身来,拿着钥匙和匣子硬塞到林芝兰怀里,叹口气说道:“祖母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心地又善良。如今你管着家,祖母看着甚好。你就体谅体谅祖母纪大了,我如今哪,什么闲事儿都不想管,就想天天陪着月儿聊聊天,逗逗趣!”
林芝兰一脸为难,她只觉得怀里的匣子和钥匙是那么的烫手。她觉得她当时答应帮着管家,简直就是跳进了一个大坑,而她在这个大坑里越陷越深,她都有点儿这辈子都爬不出来的感觉。
林芝兰求救地看向李幽林,示意他赶紧说说话呀!这匣子跟钥匙她是真的不能要啊!
林芝兰小嘴儿嘎巴嘎巴,无声地说着“和离”两个字。祖母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你李幽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二人这都和离了,你让她拿着这些东西怎么算?难不成到时候她还得跟他李幽林新娶进来的媳妇儿做个交接,说那啥,这是咱婆母给留下的嫁妆?先前你没来,我先给你保管着了?想想都不妥啊!
林芝兰频频朝李幽林使眼色,可李幽林却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望着天儿,就是不看林芝兰。
林芝兰气得只想翻白眼。
无奈,她又跟老夫人说了两句,可老夫人就是坚持让她拿着,说完已经走到塌边歪着了,还闭上了眼睛。
“……!!!”
看着躺着闭目养神的老夫人,又看了看抬头望天的李幽林,林芝兰气结。
算你们狠!
见真的推辞不过,林芝兰想了想也罢,先拿着吧,回去再给李幽林好了。现在着老夫人的面,话也不好说的太明白,毕竟和离的事情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林芝兰跟老夫人道了谢,说一定会好好保管。
老夫人嘴角慢慢勾起,背对着二人挥挥手:“你们也回去歇着吧,我也乏了。”
李幽林和林芝兰同老夫人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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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去的路上,林芝兰把匣子往李幽林怀里塞,想让他拿着,可李幽林一甩袖子闪开了,说了句自己的东西自己拿着。林芝兰无奈,只好给了在旁边伸手过来的冬青。
两个人回了院子,进了屋。林芝兰踢了鞋子爬上榻,伸手接过冬青递过来的匣子,挥挥手打发冬青出去。
李幽林也学他兰儿踢了鞋子,歪在榻上,支着胳膊撑着头,笑着看林芝兰。
林芝兰把匣子往李幽林前面一推说道:“侯爷,先前才在祖母面前,我不好提起我们已经和离了事情。如今你我二人已经和离了,这匣子我收着不合适,还是您自己收着吧!”
李幽林想都没想,伸手又把匣子推到林芝兰面前,不容置疑地说道:“你收着!”
林芝兰叹气伸手又推回去:“侯爷您收着,我收着不合适!”
李幽林又推回去:“你收着!”
林芝兰翻了个白眼再推:“这不合适!”
李幽林蹙眉再推:“收着!”
“真不合适!”林芝兰伸出脚挡住了匣子的路。
“怎么就不合适了?你如今连家都管着,管个匣子你还管不了了?”李幽林冷了脸,“就一个匣子罢了!”
“侯爷,这匣子您就先拿着,回头您娶了新媳妇儿,把这匣子给您新媳妇儿就成!我收着真不合适!万一到时候你新媳妇儿知道这东西在我手里过,人家必定是不高兴的!”林芝兰好声好气的和李幽林讲着道理。
听了林芝兰这番话,李幽林瞬间黑了脸。他目光不善地盯着林芝兰看。
见李幽林冷着脸目光锐利的样子,林芝兰恍惚又回到了她刚进府的时候,那个时候李幽林就是这般看着她。不,不对,那个时候还没有生气,只是百般嫌弃她。
林芝兰在脑中快速琢磨了一番,也没琢磨明白李幽林这是生哪门子的气。仔细想了想,心道难不成他以为她拿了他那么多金条这点儿事都不愿意干?
一这么想,林芝兰就觉得自己的金条怕是不保,她连忙好声好气地开口解释道:“侯爷,您别生气!倘若是别的事情,哪怕是外面的铺子你让我管,我二话不说我也得帮您管。可这是您母亲的嫁妆,而且跟祖母特意交代了说要给你媳妇儿的。祖母并不知道你我和离的事情,我推辞不掉又不能说实话,只好先收了。但这放在我这真不合适,您听我的,我是女人,太了解女人的心思,日后你媳妇儿知道了会不高兴。你拿着!”
林芝兰苦口婆心地一顿叨叨叨,叨叨完,又伸手把盒子往前推了推,推到李幽林面前。
“……”
李幽林脸色阴沉半天没说话,死死盯着林芝兰。
就在林芝兰以为他会收着的时候,李幽林突然猛地一挥胳膊,把匣子打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六点二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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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幽林:你就是我媳妇儿!
林芝兰:麻烦您搞搞清楚,咱已经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