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公交车平稳驶离。
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袁亦珂下了公交站台，沿着人行道继续往前。
入目之处尽是高矮不一的建筑，有张牙舞爪的幽灵屋，有古典优雅的琵琶房，还有相当后现代的钻石大厦。
总而言之，千奇百怪。
这里是典型的居民区，各异的房屋风格也恰恰体现了这片街区的特色——“自由式”。
事实上，最早这里被商业者取名为“蓝调”，但日新月异，随着居民的口口相传，大家日常更习惯称之为“自由街”。
——自由，是蓝调永恒不变的精神。
袁亦珂的家就位于自由街的左侧，往外五十米就是公交站台，位置优越得很。
没一会儿，那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咖啡色房屋便映入了袁亦珂的眼帘。
年轻时的袁妈酷爱吃曲奇，为此，当初尚处在恋爱关系中的袁爸信誓旦旦，等以后结婚就将家里装修成曲奇屋。
如今来看，这个承诺自然是兑现了的。
为了增强真实感和趣味性，房子的外墙并非被设计为平整光滑，而是专门打造成了略凹凸的模样，纹理清晰，看起来酥脆可口，摸起来更是质感十足。
就像是刚烘焙出炉的那样。
除此以外，墙壁上还不规则地附着类似巧克力豆的石头装饰物，棱角分明。
——袁爸美其名曰，在家就能进行攀岩运动。
现在的房屋智能度很高，只要配有相关设备，就能主动收集空气中的激素因子，判别房主的情绪。
就拿袁亦珂家的曲奇屋来说，平常只是保持空气清新，可一旦识别到有人状态不佳，房子就会自动模拟曲奇香味，并根据需要安抚的情绪程度来释放。
毕竟甜食可以调节人体内分泌激素和神经递质，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其实袁家这种还算比较简单，自由街内多的是稀奇古怪的设定。
比如有户人家建的是果汁盒般的房子，只不过把屋顶该插吸管的地方改为了喇叭。
工作时间里，喇叭会自动切换模式——倘若房主心情尚可，喇叭便转向屋内，在三餐前后播放适配的音乐；反之，则立在屋外不作声响。
如此也不会扰民，还可以警示下班的丈夫和放学回来的孩子进门小心，不要触及妻子（母亲）的雷区。
如果说向日葵是以太阳的位置为转移，那么喇叭便是以一家之主的心情阴晴来进行每日播报了。
“……”
挎着书包，袁亦珂随意地扭了扭脖子，恰好扫到街对面的一栋房子。
现世代的“搬家”是真正意义上的整个儿搬离，只要房主启动设置，房屋之下的钢筋就会转换形态变成滑轮，屋随人走。
当然，走是不能随便乱走的，毕竟侵扰公共秩序将面临巨额罚款。
等移动到房主事先选好的地点，房子就会重新驻扎下来，底部的滑轮将再度变为钢筋，筑牢地基。
说起来，街对面的那栋房子是不久前刚搬来的，外表颇像汤圆、糯米团一类，矮胖敦实，也不出格。
放在自由街内，只能说普普通通。
不过这房子也不是没有叫人好奇的地方，被日光一照，那白净温润的外壳竟显出玉质般的通透，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潦草一暼，袁亦珂便收回了视线。
到家了。
***
顾不及坐下了，袁亦珂站着一口灌掉杯子里的牛奶。
“慢点喝，别呛着。”对面的袁爸温声劝。
袁妈在一旁叉着腰，没好气道：“先前叫你起床不起，这下急了吧！”
“唔——”
咽下嘴里的牛奶，袁亦珂忍不住咳了一声。
她真的错了。
“跟你说过空腹喝不好！”
见对方抓起书包就要走，嘴上怨念的袁妈赶紧拉住人，递过去一个装着包子的小袋。
“路上吃。”
嘿嘿。
抱住亲妈蹭了蹭，袁亦珂拎起袋子，步履轻快地出了门。
每天早上七点十分，会有一辆602公交车抵达自由街的站台。
袁亦珂就是乘坐这趟去往学校。
低头咬了口包子，她踏着步伐朝前面的公交站台赶去。
以前这会儿有时能碰着尤里斯，不过现在那头鳄鱼住校了，自然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穿过广告牌，袁亦珂习惯性地往站台里面去，没承想竟然看到班里同学的身影。
犹豫了一下，她走上前去。
“嗨？”
对方闻声转过脸来，愣了愣。
“班长……”
随着对方的动作，那株扎根在头顶的小芽轻摇了摇，仿佛也在向她打招呼。
“怎么在这里？”袁亦珂有点疑惑。
“我住这儿。”
新同学老老实实地回答。
啊？？！
袁亦珂震惊。
对方居然是这里的住户，可这么多年，她怎么从未见过？
“那里。”
允指了指街道对面。
沿着对方所指的方向望去，袁亦珂惊讶地发现，那赫然是近日新搬来的房子。
原来他就是那个新邻居。
“那我们算是对门。”
虽然是隔了一条马路的那种。
稍后，袁亦珂也指了指自己家所在，继而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看来以后，我们能一起上下学了。”
闻言，允不禁怔了一下。
“……嗯。”
公交车来了，到自由街这一站时，载的乘客已不算少，不过也称不上拥挤。
找好扶手后，袁亦珂正要低头继续用早餐，忽而想起什么。
“你要吗？”她试探地将包子递近。
对方摇摇头。
圆鼓鼓的小笼包紧挨在袋子里，像雪球似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咬一口，更觉鲜嫩多汁。
吃着吃着，不知怎么的，袁亦珂脑海里蓦地浮现出昨日看到的白房子矗立在夕阳中的情景。
圆润白稚，挺像。
思及此，她不由得朝对面的人看去，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敛回了落在窗外的目光，正若有所思地瞧着吃独食的自己。
“很好吃吗？”
对上视线的刹那，对方问了这么一句。
袁亦珂倏然顿住咀嚼的动作。
“……”
在对方流露出淡淡好奇的脸上巡睃须臾，她咽下嘴里的包子，才开口回答。
“还行。”她给对方看了眼，“萝卜馅的。”
准确来讲，是萝卜鲜肉馅，还往里掺了虾米。
摸不准对方是纯粹的疑惑，还是后悔先前拒绝了自己的分享，于是善解人意的袁亦珂又主动询问了遍：
“来一个？”
她拿着包子，在对方跟前晃了晃。
“谢谢。”
看来真是讨食的手段。
这般想着，袁亦珂正准备把最后一个小笼包连带袋子送给对方。
“……不用了。”新同学说。
“……”
不吃，你问什么？
直到啃完最后一个包子，袁亦珂内心还残留着怀疑。
十五分钟后，公交车开始播报青野中学到了。
到站了。
出了站台，袁亦珂带着新同学往学校方向走，路上还不忘发挥班长精神，关心对方的校园卡有没有办好。
如今的校园卡是真正的“一卡通”，走哪儿都需要，就连走读证也涵盖其中。
要是落下了，那就寸步难行了。
“滴，验证成功。”
同样的机械音播报了两遍，袁亦珂两人顺利通行。
从校门口到中等部差不多要十五分钟，如果脚程够快的话，可以缩短到十分钟的样子。
途中，袁亦珂突然记起一件事。
“你知道食堂在哪儿吗？”她问对方。
允摇了摇头，眼神有点茫然。
“昨天没留在学校吃饭？”
“放学就回去了。”
“那，之前没参观过学校？”
“考完试就走了。”
对方的神情和语气都很无辜。
“……”
袁亦珂想吐槽，又不知从何吐起。
说对方随遇而安吧，这心属实大了点，可要说对方天真，人家的自我管理能力还挺强，居然能克制住不去探究新环境。
淡定如斯。
自踏进校园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允又变成了袁亦珂的小尾巴，行走总是落后她半步。
袁亦珂偏头瞅了他一眼。
低眉顺眼的，像个可以任意揉捏的丸子。
“……”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袁亦珂开始向对方介绍起中等部学生能就餐的几个地方。
“两个食堂，一个挨着学生宿舍，另一个在大草坪那边。还有个餐厅，不过那里消费比较高，适合聚餐和拍照。”
可惜这三处都不在今天走的这条路周围，不然可以指给对方看看。
“听明白了吗？”袁亦珂不放心地问道。
她发现，这位新同学好像有点呆。
时值九月，在如今尚且算炎热的天气，对方头顶的那抹嫩绿看起来异常清爽，叫人心中的烦闷都消散了不少。
“如果还找不到路，中午你就跟着其他同学，或者来找我也行。”
昨天魏老师特地把她叫去办公室，单独见了对方，不就是希望她对这位新同学多加照顾的意思吗？
北渊那边，可能跟内陆还是有些差异。
再者，自己是班长，也确实该担负起责任来。
一阵夏风拂过，允额前的碎发微微撩起，那双乌黑圆钝的眼睛显得更清晰了。
“谢谢班长。”
轻缓的语调伴着风，似乎多出了几分软意。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真能自己选，宝子们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呢？
现实：自选是不可能的，人均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