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心思地先后离开了将军府。
见两人走远,应画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戳戳温萝肩膀,笑嘻嘻地说:“小姐,我之前真没想到季公子竟然是越王殿下。而且,越王殿下似乎对小姐格外上心呢……”说罢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沈听澜,脸上一苦,嘟囔道:“那个沈世子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平白搅了小姐的好事。”
他来才是你家小姐的好事啊……温萝默默地接话,正想带着应画回房,一回头就见到江夫人一身华裙立在屏风旁,面上是毫不遮掩的骄傲和欣喜。
见温萝发现了自己,她三两步上前,顺手拉过她的手,语气十分轻快:“我家婉情真是出息了,昨天我就听说了些风声,说越王殿下对你很是上心。”
温萝蹙眉,脑中闪过一丝狐疑:“母亲,越王殿下既然曾与我爹一同镇守边关……你跟他见过吗?为什么当初没有认出他来,害的我出糗。”她专注地盯着江夫人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江夫人脸色如常,闻言轻笑一声,似有嗔怪:“婉情这是在怪我?当年娘确实与越王殿下有一面之缘,不过时隔已有五年之久,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再说,越王殿下那时候正是一年一个变的时候,我就算记得也未必能认出来啊。”
温萝思忖,今年云知白刚及弱冠,五年前大约只有十五岁,与现在相比模样大变倒确实有可能。想到这,她点了点头,撒娇道:“我怎么会怪您呢,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婉情长大了……”江夫人眼神略有些放空,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黛眉微蹙,疑惑道,“婉情前些日子说心悦于沈听澜这类……不拘小节的男子,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游春宴的一面之缘,你觉得沈听澜如何?”
“他……”温萝回想起幻境中沈听澜的人物设定,再加上墨修然成为沈听澜后不加收敛反倒更添了几分的纨绔之意,十分头痛,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赞美之词能用在他身上,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沈世子相貌英俊,人也……风趣幽默。”
江夫人握着她手的手指微微一紧,温萝感受到压力,下意识抬眼望她,却发现她又恢复了雍容华贵的模样,追问道:“那和你朝夕相处的越王殿下呢?婉情对他有什么感觉?”
温萝思考了片刻,不如就发一张好人卡吧:“殿下温和守礼,对我也百般照顾,是个好人。”
“越王殿下身份尊贵,是当今圣上五子,战功显赫,未来很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论身份地位,即使是凉国公沈时华与阳兹公主加起来也抵不过圣上一根汗毛,更别提沈听澜本人无心政事,也没什么进取之心,连常人都不如,与年少成名的越王殿下相比更是黯然失色。”江夫人握紧温萝的手,劝诫道,“越王殿下待你不薄,为了你,甚至甘心换上一身布衣进入将军府,更是在游春宴上对你百般维护,今天又几乎将半个越王府搬了过来……”
听她这一大段话,温萝心中疑窦反而更深了,为什么江夫人自从上次雕刻木马时就开始若有似无地撮合她和云知白,而且话里话外都是对沈听澜的不喜。
虽说她考虑周全,字里行间也都是为人母的思量,但温萝依旧觉得十分诡异,不由得打断道:“母亲,明天我与殿下和沈世子约好去逛花灯节。到时候我先感受一下,回家再跟您细说。”
听她这话,江夫人果然不再继续她的“说媒大业”,笑着感慨:“我都快忘了,你不是小孩子了,也是有主意的人。不过我也是为你好……算了,明天玩得开心一点,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了。”
说着,她一手招过身后的婢女,雕花托盘中是一个上好了釉的橘粉色木马——正是前几天她陪江夫人亲手雕刻好的那个。
“这是……”温萝伸手接过,木马入手触感柔滑,边边角角都被打磨得圆润,如今上了上好的釉色,更是显得精巧可爱。
看她十分喜欢的样子,江夫人眼中笑意蔓延,轻轻松开她拉着温萝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脑,神色温柔像个再正常不过的母亲:“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花灯节闲杂人等众多,虽说是要玩得尽兴,但你也不要忘记注意安全。”说罢,一手轻轻震了震衣摆,转身带着婢女退回了内间,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
幻境中的花灯节倒是有几分像温萝曾经在其他任务中经历过的上元节。
白昼为市,热闹非凡,夜间燃灯,蔚为壮观。
花灯节前城中便搭起一座高达数丈的灯棚,上面布置各种灯彩,燃灯数万盏。到了花灯节当天,更是十里灯华,各坊张满彩灯。三步一景,五步一换,从飞禽走兽到人物山水,彩灯各色各样,令人眼花缭乱。花灯节即将结束时,城中会有专人放起烟火,为各种花灯节的唯美际遇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花灯节最令人称道的却并非彩灯与焰火。
五洲民风开放,虽说平日里并不禁女眷游冶,但大多女子仍是矜持羞涩,男子守礼,很难有浪漫故事发生。而花灯节这一天,男男女女皆可抛下平日的拘谨,看灯兼看看灯人。
很快便到了第二天。
温萝一想到一同出游的两人便感到一阵头痛,内心不自觉开始抗拒这次花灯行,一拖再拖后,白日的集市已经接连关闭了。要是再拖下去,这次的支线剧情就会化为泡影,无果,温萝最终还是踏上了云知白停在将军府门前的华贵马车。
青石板的驰道上,马蹄踏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将军府门前的梧桐树叶略有些枯黄,稀疏间可以望见远处铺中正点起晕黄的灯火,不远处的长街挂起一盏盏彩灯。马车一转上了大路,街上人满为患,马车花轿如流水般来来往往。
见温萝推开小窗看得津津有味,云知白十分体贴地叫停车夫,开口道:“我们从这里开始下车步行怎么样?”
这样才方便她找到男主,温萝立刻点点头。
应画怕打扰了她的“好事”,今天并没有跟来,她便虚扶着云知白递过来的一只手稳稳地下了车。
皓月当空,花灯如海。
前一天在将军府,两人与墨修然约好在城中最繁华的酒肆中碰面,可现在云知白却像是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带着她向反方向越走越远。
温萝蹙眉,云知白少年心性,略显强硬的行事作风,她如果不找个合理理由实在是难以拒绝。
“季公子。”她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来,小声说,“今天我出门太匆忙,晚饭都没来及吃上几口,我……”
“婉情是饿了?”云知白十分识趣地接话。
“对对!”这下总得去酒肆了吧,温萝杏眼一眯,却见云知白右手一挥,身后缀得远远的小厮便像是有读心术一般,掏出用上好丝绸制成的方帕贴心包好的蛋黄流心包送到温萝面前。
似乎想趁机在主子面前表现一番,小厮自作主张地邀功道:“殿下昨天回府之后便吩咐厨子开始备料了,这是今天临出门前刚做好的,生怕点心冷了硬了姑娘不喜欢。”
云知白的确是用了心,这流心包饱满鲜嫩,还特意做成了白兔的形状,此刻正乖巧地躺在她掌心,只是……她虽然不像其他修仙者那样忌口,但对这类精致的点心向来兴致缺缺,反倒是更喜欢些口味重点的菜肴。
但她当然也不会拂了云知白的面子,于是她笑了笑:“谢谢。”
“婉情不必客气。”云知白带着几分期待地看她,解释道,“我看宫中许多公主娘娘都十分钟爱这类甜食点心,想必女子大多数都很喜欢,就自作主张为你准备了一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温萝语塞,刚想假笑着装作喜欢的样子,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带着随意的声音:“这可不一定喔。”
听这声音,温萝转头,果然是本该在酒肆中等待他们两人的墨修然。只见他一手拿着串沿街随手买的糖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一双桃花眼扫了两人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埋怨,“沈某真是等得好苦啊,不过我想着不能坐以待毙,这不就出来找你们了么。”
云知白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和他碰面,声音冷若冰霜:“世子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知白兄指的是什么话?”墨修然一挑眉,没捏着糖人的手随意一指温萝手中的小兔包,才恍然大悟一般,语气却带着几分正经,“是说这个?知白兄别误会,你说女子大多数喜欢,那说的是普通女子,轮到江小姐这里可就不一定了,毕竟她可不是普通女子。”
云知白敛眉看向他,眼中喜怒不明。
“江小姐可是让知白兄上心的女子啊,那当然不会是寻常女子了。”他漫不经心地一笑,那双桃花眼对上云知白的,似笑非笑:“知白兄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沈某只是开玩笑而已。”
云知白并没有否认他口中的那句“上心”,转开了视线。
“遇到了也是缘分,那我们就一起逛逛吧。”见两人没人再关注她手中那几个可怜的小兔包,温萝顺势将绸布合拢,盖住了那几只圆润莹白的“兔子”,开口打了个圆场。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墨修然煞有介事地吟了不知道怎么作出来的诗,乌黑的瞳孔专注地望向温萝,没有理会一旁脸色瞬间冷淡下来的云知白,微微一笑,“那沈某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