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今日只陈老太爷,胡氏,陈时清三人在,陈念并未一同跟来,也不知是当真忙还是为何,与当年浩浩荡荡的文定相比,今日实在略显得敷衍。

前厅里,唐霜姗姗来迟,她瞧见堂上高坐的陈老太爷,眉眼微压,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只身一人进了前厅。

“我家夫人身子不好,下不来榻,不能亲自相迎,还望陈老见谅,这边茶水都是上好的,还请陈老先生自便。”胡妈妈端上茶盏,自顾自说话,见唐霜来了,微微勾了勾嘴角,便闪退到了一边。

“那你家少夫人呢?”老大人开口问道,今日退婚,再如何也需有长辈在场。

如今见邹氏这态度,陈免更觉退婚是明智之举。

“我阿姐也病下了。”唐霜神色淡然走进,众人闻声目光皆落在她身上,接连噩耗,叫这位京城曾最矜贵的一只娇花捶打的并未见多少落魄,反倒是她身姿盈盈,脊背挺拔,眼眸中的不屈更显得她纤丽,好似她冬日迎雪盛开的冬梅,叫人挪不开眼睛。

陈时清的眼眸发亮,一双眼眸就直直的盯着她瞧。

胡氏则是垂下眼眸,缩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看都不敢看唐霜一眼,撇下的眼角都是愧疚。

她走到几人身侧,躬了躬身道:“唐霜都做得了主,陈老太爷可都与唐霜商议。”

她并未再与之前一般唤他陈爷爷,只是清冷的看着陈免。

陈免面上不禁有些尴尬,想起前几日便道:“我才听讲你前些日子去陈府询问,只是我也病下了,府中都关心我身子,怕我着急上火才未敢将你迎进门里,你可莫要怪我。”

此话一出,陈时清一怔,他从不知晓唐霜曾登过陈家的门。

那时去寻陆绻时,她亦去寻过陈家,大雪纷纷而下,她在陈家府门前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过是想问一句她父亲近况,却不想陈家门自始至终紧闭.....

唐霜嘴角微微勾起道:“无事,今日陈老太爷来此,可是要商议退婚之事?”说着她走到陈免身侧,从怀中拿出一张枯黄发旧的纸张,又将一枚玉牌端正摆在了陈免跟前道:“这是当年的文定书与当年的信物。”

“陈老太爷再拿出你们那一份,立时毁了便算是退婚,明日再广而告之,自此婚约已退,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唐霜干脆利落,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无,反倒是是让纠结措辞许久的陈免为之一惊。

一旁陈时清见她神色淡似白水,眼里头也无半分留恋,他攥了攥拳头,心头略不禁咬了咬牙。

陈免闻声看了眼那文定书,真是当年那一份,不禁多看了唐霜两眼,张了张唇,眼里有些为难道:“霜丫头,今日我来,却不想与你为难,我陈家并未趋炎附势之辈,只是圣上前些日子特与我言说此时,哎......”他模样做尽,眼角似还有余泪闪过,只听他又道:“我陈家也是为难.....”

唐霜只是蹙了蹙眉头,心中冷然敛眸道:“唐霜知道。”

陈免看了眼陈时清,陈时清了然,从袖下将一应信物取出,也摆在桌前,陈免开口道;“这是当年你家送来的东西。”

唐霜上前,亲自验了验,确认是她父亲的自己,才退了回去。

见唐霜如此谨慎,俨然是信不过陈家人,陈免脸色不禁有些难堪,陈时清上前一步愤愤不平道:“你这是信不过我陈家?”

唐霜抬眸对上他眼睛:“嗯,不大信得过。”

陈免叫刺激的不禁咳了咳,摆了摆手让陈时清莫要闹了,他说罢当着唐霜面,将那两张文定书叠在一起道:“仔细些也是好的。”

说罢,便将那退婚书至于火炉之中,两家一十二年的婚约,自此便随着这火盆燎烧的干干净净,唐霜兀自亲松了口气,仔细以后与陈家再无干系了。

“只是……”久不言语的胡氏忽开了口。

唐霜不禁蹙了蹙眉头,不解的看向她。

胡氏只是抬了下眼,捏着手中软帕道:“当年文定礼,我陈家为显诚心与礼数,还先送去一半的聘礼……”

唐霜一怔,有些茫然:“什么彩礼?当年文定两家只过了文书,互送了信物,并未见什么聘礼……”

胡氏道:“怎么没有。”说着便从怀间取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在唐霜面前摆了摆道:“这上面白纸黑字,都记录在案,你这是不想认?”

陈免蹙眉打断喊了一声:“文玉!”

胡氏闻声忙唯唯诺诺低下了头道:“儿媳只是有理说理,当年为了那礼金,儿媳甚至充了自己不少嫁妆在里头,咱家清廉多年,贯来也不大富裕……”

“闭嘴!”陈免动怒斥责,看向唐霜道:“当年文定她才不过三岁,哪里知道这些,你与她说这些作甚?”

胡氏闻声里似惊愕道:“不说难不成就这么算了?退婚也是她要退的,这些聘礼自也要退回的。”

唐霜被这天降的彩礼一事砸的发怔,她上前拿过那单子,只细细看了一眼,上面所写比当初唐家库房财产还要过半……

“婚事既退了,这聘礼退回也是应当之份!唐霜,那上头可有你父亲亲自落款,你应当认得,你预备如何?你不是不认?”胡氏咄咄逼人。

这聘礼之事唐霜闻所未闻,看向春织又冬,两个丫鬟也都纷纷摇头。

她咬了咬唇上前道:“这字迹确实是我父亲所写,只是这聘礼,劳陈夫人与唐霜些时间去问问,若当真如此,我……”

“你如何?唐家如今被封,财产尽数充公,这白字黑字再清楚不过,有何还要问询的,我只问你,这婚事如你所愿还退了,这聘礼你何时还?”

唐霜被逼迫至此,也未见多少慌乱,上前道:“陈夫人放心,唐霜定不会赖账,只是请容些时间与我……”

陈免闻声直叹气,一副无可奈何模样,一次克制不住胡氏的样子。

胡氏轻嗤一声:“我容你多少日,你都还不起,你还当自己个儿是养尊处优的唐家千金?,还不起,你该怎么办……”

唐霜脸色发白,被气的身子发抖。

陈时清闻声上前一步道:“母亲消消气,你如今再如何逼迫她都无力偿还,不若……”

他嘴角带着笑,看着唐霜的眼里都是得意,只那眼神好似便迫不及待想将她扒光。

春织忙挡在唐霜跟前。

“如何?说来听听?”

两人一唱一和迎合,唱了一出好双簧。

唐霜只觉得心头犯冷犹追冰窟之中,面前几人,好似贪狼一般,当着她面计划如何将她拆骨分食。

“婚书已毁,我与阿唔自然再无婚约在身,只是这聘礼却又实实在在给了她,虽只有一半,但也是真金白银,那便退而求其次,我收她入府也成,只是这名分......想来她此刻心里也有数了,现如今她孤苦伶仃,我也无无法见她在外头受苦,这样既不违逆圣上的心思,又能保她安全,与她庇护,那一笔聘礼也能找到是说头,如此倒是一成三美......”

唐霜脸色募的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时清,他这是要迫她做妾:“陈时清.....你.....”

话还未说完,陈老太爷开口打断,竟自顾自点头:“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不会委屈了霜丫头。”

唐霜便是再傻,也只这陈老太爷自始至终都是打的这个主意,且自始至终都虚伪伴着好人:“不可能!”

胡氏闻声轻嗤一声:“不可能?那你即刻还来聘礼来,若是没有,拿人来抵有何不可,再者说了,哪轮到你说成不成的,凭你如今罪臣之女身份,要我那么多的聘礼,我陈家还觉得亏的慌呢,你还不同意了?当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她如今也才十五,对面三人一个赛一个的精利,唐霜便是心思在活络,再此之前,她面对的皆是以礼相待好颜之人,初初面对如此恶人,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陈免起身劝说道:“霜丫头,时清这法子也算是个下下策,不过却能解你眼下之困,那些什么聘礼我也实在不大在乎,我只想着能与你个庇护之所也好,你祖父当年与我陈家定下这姻亲,便是为你着想,这名分实在无需计较,只要你进了我陈家,虽无正妻名分,但我在一日,你便与主母无意,我陈家也能护你安危,如此,我也算是能对得起你祖父了,孩子,你且好好考虑考虑,且时清对你也算是一心一意,待你进门,他定也会好生爱护你.....”

说着便想拍了拍唐霜的肩头,唐霜往后退了一步,含着将要低落的眼泪道:“你莫要提我祖父!陈老太爷,莫在拿我当三岁小儿糊弄,你们如今演着一出戏实在蹩脚,你且放心,这聘礼我定如数奉还,绝不占你陈家分毫......”

胡氏轻嗤一声:“口气倒是不小,我就与你几天功夫,十天,最多十天,若是十日功夫你凑不齐,花轿便会停在这邹家门口......”

几人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唐霜看着几人离去,失神的坐下,两个丫头忙凑到跟前,眼泪花在眼眶中直打转,春织蹲在唐霜跟前:“姑娘,十天,十天的功夫,这样多的东西您如何凑得齐啊,这不是为难人吗?”

又冬可恨道:“说的好听,这根本是在折辱姑娘,陈家怎如此恶心!”

唐霜此刻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咬着牙忽站起身来,迎着风雪便往外头走去,两个丫鬟忙起身跟上。

陈家一行人上了马车,车帘放下,胡氏长吁了一口气,卸去方才尖酸刻薄模样小心翼翼看向陈免道:“父亲,方才儿媳说的可成?”

陈免敛了敛眼皮嗯了一声,算是应了,胡氏这才松懈下来。

陈时清却是不大满意道:“母亲为何要给她十天

功夫,这十天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实际只是觉得这十天太长,想起今日唐霜清冷模样,他便心头颤动的厉害,想要早些将人抱在怀中随心所欲。

胡氏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陈免蹙眉道:“十日而已,能出什么意外?你且安心等着,我见着日子长短恰恰好,倒不显得是我们欺负她。”

胡氏闻声连连点头。

陈时清闻声只是撇了撇嘴,忽心头一动问道:‘那聘礼的单子,祖父可保准吗?这样多的钱银,难保她不会找人对证,若是.....’

陈免轻笑一声,抬了抬眼皮看向陈时清道:“你且记着,这聘礼单子就是这样多,便是对证有何为惧?这上头落款是唐温伯实实在在的签字,怕甚?”

陈时清虽眼里有困惑,他也不曾听说有这聘礼一事,但见自家祖父的神情,好似这是真的,他琢磨不透,只是连连应是。

陈免掀开车帘,看向外头飘落的雪,喃喃道:“还是太年轻了......”

这天渐渐黑,夏添直奔后院,恰碰巧在长廊上碰见了孟廊之,他忙顿下脚步,不然险些撞了上去。

夏廊之蹙眉:“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

夏添忙垂首认错,却就是不说是为何,夏廊之眉头微微蹙了蹙。

夏廊之也并未为难他,只是道:“你来的正好,寻你家公子去趟书房。”

夏添想也知道是孟文轩寻他,点了点头应是,而后便忙我那个后院奔去,见他脚步匆匆,不禁摇了摇头。

而后便优哉游哉的朝着书房走去。

夏添推开门,见孟鹤之手拿着一只耳珰发怔,他愣了一瞬,思索再三按下心头急事,转而道:“公子,老爷请您去趟书房。”

孟鹤之蹙眉,眼里闪过些许不耐烦,将那耳珰小心翼翼收于袖下,撇了撇嘴没言语,起身便朝着外头去。

他刚到书房便听里头一声叹息:“吩咐下去,若是唐家那丫头有事去上门,能帮衬些便帮衬些......”

孟廊之话里不齿道:“是,儿子知道,只是这陈家竟这般卑鄙,怎好如此欺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