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万管事收到花名册时,瞧见陈家一栏被划掉倒是未见多少惊讶,算在意料之中,不过这事还需得与老爷商议。
“姑娘的意思,老奴知晓了,只是这事需得老爷做主。”
春织了然的点了点头:“是,那不碍事,只劳万管事传达下姑娘的意思就成。”
万管事连连应是,转身便要走。
“对了,这上头还需再加一人。”春织忽想起来道。
万管事愣了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身取来毛笔道:“你讲,我来添。”
“孟家二公子,孟鹤之。”
万管事本要落笔的手顿了顿,还当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问道:“谁?”
春织又重复一遍。
万管事闻声不禁犯了难:“姑娘怎会与孟家二公子有交集,这位,可是个惹祸的主儿,老爷的意思是那日要顺遂,这才未添他进去。”
春织点了点头,将今早的事原原本本全吐露出来,临了还道:“姑娘想趁此机会谢谢他。”
万管事闻声不禁厌恶痛骂:“原还有这档子事,陈家少爷怎如此不知体统,还纠缠不休.....”
顿了顿又点了点头道;“是该谢谢人家,只是.....”
想起那位在京城中的风声,万管事不禁又有些犹豫,但见春织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自己,他到底是落下了笔,翻阅到最后一页,添上“孟鹤之”三字。
“姑娘的好日子,原该让她顺心如意。”写罢,万管事笑着道。
话虽是这样说,只是心下确实祈祷那位不得空前来,孟家几辈子的书香世家,怎就出了这样个混不吝的。
春织连连点头,欣然回了屋。
万管事回身对着身边小厮道:“再添一道名帖,今夜便尽数散去。”
那小厮接过请柬,瞧见那被抹黑的地方问道:“那陈家.....”
万管事回神:“先留下,晚些时候问下老爷。”他顿了顿眉头不禁锁住又道:“老爷今日还未回来?”
细算下来有两日了吧。
那小厮道:“宫里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还未回,方才还遣人回来,今夜估摸着不回来用饭了,这事要不要与姑娘说一声?”
万管事眉眼不禁闪过些许担忧,抿了抿唇道:“不必,姑娘这几日本就为着陈家的事烦心,都瞒着些吧。”
“欸,小的明白。”那小厮闻声便埋头提笔。
——
车夫紧赶慢赶,到底是没赶在天黑前抵达,眼瞧着孟家门口站着的管事,车夫不禁咽了咽口水,心里犯了难。
马车长吁一声停下,车夫对里头喊了一声:“公子,到了。”
孟鹤之掀开车帘,眼神懒懒的瞥了一眼石阶上站着的徐管事,他啧了啧嘴,真是不巧,又撂下帘子对着外头道:“老田,去别苑!”
老田闻声一怔,有些难为,却仍旧扬起马鞭,门口徐管事见状,抬步便挡在马前,对着孟鹤之道:“二公子,老夫人老爷都等着您的。”
孟鹤之淡淡“哦”一声,习惯性的弯了弯眼尾,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对着许管事道:“那替我带声好。”
回头脸便是一僵又看向老田:“走啊!还愣着甚!”
许管事闻声便急了,上前夺过缰绳,拱手道:“公子别为难老奴,今日府上有喜事,劳您给些面子。”
孟鹤之闻声挑眉,满眼的不在乎,明知故问道:“哦?什么好事?”
许管事面色有些僵硬,偏偏这喜事是二公子心里最记恨的事,他方才一时情急也没顾忌道。
孟鹤之轻嗤了一声,忽改了主意,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恶劣,他挑了挑眉头,掀帘便翻身下了马车,噎了一眼许管事道:“你说到倒也对,是该好好恭贺!”
许管事见状,心下便是一紧,刚想劝说,便见孟鹤之已走的老远,方才下马车时,他便闻到了些淡淡酒意。
“公子喝酒了?”许管事一脸惊恐的回身看向老田问道。
老田艰难的点了点头,怨怪的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是糊涂,方才让公子走了便也罢了,现在倒是好,这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吗!公子平日里便瞧夫人不对付,何况又是今日,这日子恨不能能生吞了她,偏今日又喝了不少酒,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许管事叫这一番欢砸的头脑直晕,回过神来“欸!”了一声,忙追赶着上去。
只是到底是没追赶上,眼瞧着自家公子将膳厅的门推开,迈了进去,他哎呦了一声,低声叫了声“糟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本其乐融融的饭席笑声忽就戛然而止,众人侧眸,瞧见是孟鹤之,神色各异,一个饭桌上,倒是未瞧见几人欢喜。
孟文轩一见了他,神色便是一沉,横眉冷对将手中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你倒是记得回来!”
坐在他身侧的老夫人,低低咳嗽了一声孟文轩见收敛了神色,老夫人闻氏端起慈和笑意道:“二郎难得回来用膳,方妈妈你去添一副碗筷来!”
这话一落,旁边一穿着粉色袄子年岁约莫才十来岁的小丫头,撇嘴道:“母亲生辰,这才刚刚回来,二哥哥真是不像话!”
这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这一声重重的砸到地上,在场人都是一僵,席间坐在孟文轩身侧妇人高氏闻声皱了皱眉头训斥的喊了声“弄儿。”
孟鹤之闻声轻轻嗤笑一声,微微弯了弯腰,笑意不达眼底对着她道:“小丫头,她是你母亲,可不是我母亲,我母亲如今埋在坟堆里呢。”
话音一落,高氏神色便是一僵,难堪的很。
孟文轩再忍无可忍,轻轻嗅了嗅蹙眉质问道:“你今日又去饮酒了!”
孟鹤之有恃无恐的挑了挑眉头算是应下了。
“啪”的一声,孟文轩随手便将手中酒盏拿起砸向了孟鹤之,众人都是一惊,纷纷闭上了眼睛。
只是怎想孟鹤之竟直挺挺的受下了,额角被砸的鲜血直冒,顺着额头滑落至下颌,带着些许惨烈。
孟文轩也吃了一惊,看向孟鹤之的眼神有些许复杂。
“二郎!”闻氏闻声一惊,上前便要去查看,面上的心疼瞧着倒是不像作假,她颤颤巍巍的便想拿帕子捂着,却被孟鹤之朝后一步躲开了,只听他冷然道:“老夫人不必惺惺作态,我好的很,一时间倒也死不了!”
老夫人闻声有些踌躇,人就尴尬在原处,这样大的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孟文轩心中的怒火再难平息,拍了下桌子便道:“孽障,你给我跪下!”
孟鹤之闻声面色却是一沉,一旁的孟嫣浓见状只是得意捂着嘴笑,还朝着他做出鬼脸来:“活该!再叫你大不敬。”
“我让你跪下!”
孟文轩上前便想踹他,正恰此刻,门外又有了动静,吱呀一声响,老许瞧见来人,仿若瞧见了救星:“老爷,大公子回来了!”
孟鹤之眼底闪过一丝阴郁,看向来人。
孟廊之瞧了眼狼狈的地面,便隐约猜到了甚,抿了抿唇便挡在了孟鹤之跟前,恍若未发觉道:“怎么了这是,这样好的日子,莫为了细枝末节坏了好心情,难得鹤之今日回来用饭,该好好用膳才是。”
好日子,孟鹤之眼底有些伤痛,轻嗤了一声道:“这是你们的好日子,可不是我的!”
话音一落,孟文轩神色也是一沉,在场人皆是默不作声。
孟鹤之说罢,看了眼自始至终都未说话的高氏,讥讽道:“你这生辰日,却是旁人的忌日,你可觉得膈应?”
果然,高氏猛然一颤,眼底有些许惊慌。
偏孟鹤之觉得不够,又恶劣道:“膈应是应该的,谁都能好过,唯独你不能!”
不知何时,他人已走到桌前,只见他嘴角微微一列,手忽往上一抬,“咣当”一声响,在场人都一片哗然,有的人躲闪不及,锦绣华服上落了个汤汤水水,一桌子的珍馐佳肴被豁了个干干净净。
说罢看了眼孟文轩,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快到捕捉不到,他咧嘴轻讽一声:“孟廊之,管好你自己便罢,我比你还年长一月,你算哪门子的大少爷!”他甩袖便扬长而去。
孟文轩叫他气得心口直突突,一旁高氏见状忙拦住他,摇了摇头垂首自责道:“这宴席早便与你们说了,不该办的,他心里委屈难受有这反应也是应当的。”
孟文轩闻声有些不忍,拉住高氏的手劝慰道:“你都委屈了十来年了,难不成处处都由着他,逆子,逆子!”
高氏却是眼睛含着泪道:“由着他吧,由着他吧,我想安生好好的过,往后我这生辰宴再不办了!”
说罢对着众人躬了躬身便转身离去,这宴席到底是落得不欢而散,主角一走,二房三房见状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告退,宴席上久只剩闻氏,孟文轩,孟廊之三人。
闻氏看向孟文轩,眼神里带了些许怒不可遏道;“你也是的,明知道今日是那人忌日,瞒着他办也就罢了,怎还特地让老许去寻他来!”
孟文轩闻声也有些许后悔,只是仍旧嘴硬道:“儿子以为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该懂事了,怎想还是这幅德行!”
闻氏闻声冷哼了一声:“你看他平日里的做派,哪里像懂事的样子?他就是个混账出世的,你怎敢信他的。”
孟文轩闻声便默了声,今日这一遭,算是憋了一肚子气。
一直不言语的孟廊之乎开口道:“这事怨不得鹤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爆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