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沉安好晾衣绳,心里的不虞还未完全褪去。
只是现在手里头要忙的事太多,得在这三天时间里尽快弄好,免得耽误工作。
于是他马不停蹄地去找泥瓦匠修建围墙,以后自己出车不在家里,母女俩的安全比较有保障。
还要把要炕盘了。
本来分下来的房子会盘好炕,但那会他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天生体热,冬天用不着烧炕,只要了张木床。
没想到刚回来就碰上了顾蓁,成了家娶了媳妇还带个孩子,母女俩不比自己身体强壮,保暖措施必须到位。
时间过得很快,傍晚顾蓁先把玉米糊煮上,然后倒水给女儿洗澡。
乐乐洗澡时不大安分,手脚总是乱动乱蹬,弄得水花四溅。
顾蓁的衣服都被打湿了,给女儿擦干净身子穿好衣服,放到童车里就去了洗澡。
正好这会天还亮着,气温还没降下去,洗了头发干得比较快。
江玉沉回来时她已经洗完了澡,给女儿喂完玉米糊后蹲在厕所洗衣服。
听到脚步声,她扭头对他说:“你快去洗澡,换下来的衣服我一起洗了。”
江玉沉还是头一回看到她披头散发的样子,不由微怔。
乌黑如浓墨,顺滑似绸缎,潮湿的头发贴着头皮,显得头骨圆润饱满,小脸瓷白,皮肤透着还未褪去的水汽,干净水灵,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还有两缕碎发分别垂在脸侧,给她增添一丝随意的慵懒,格外清丽动人。
江玉沉感觉自己的鼻息有些发热,一股暖流快速上涌。
来不及伸手去捂,鼻血就已经流出来了。
“呀!你流鼻血了!”
顾蓁连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从墙上挂着的小竹筐里取出两张卫生纸递给他:“快擦擦。”
江玉沉有些窘迫地接过卫生纸捂住鼻子,低声解释:“这几天补得多了有点上火。”
顾蓁倒也没多想:“你还是先去客厅坐着,等止血了再洗澡吧!”
江玉沉嗯了声,正要转身离开,却又瞥见她穿着领口有点宽松的淡蓝色圆领睡衣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和小巧精致的锁骨,顿时鼻血流淌得更欢了。
两张卫生纸很快就被鼻血渗透了,猩红猩红的,看着有些吓人。
顾蓁又拿了几张卫生纸给他,江玉沉接过后捂着鼻子忙不迭离开。
好一会他才止住鼻血,想到自己在她跟前丢了脸,有些懊恼地将带着血渍的纸团丢到煤炉子,看着它们烧为灰烬才拎着水桶去洗澡。
“衣服我来洗,你去擦头发吧!”
“好。”
顾蓁当然不会拒绝。
老公勤快主动要求洗衣服,拒绝就是傻帽。嘴上答应擦头发,回到屋里却没有落实。
她的头发不长,却很浓密,拢起来一个手掌包不住,还好发质比较顺滑,才不至于像个炸毛狮子。
这个时候没有吹风机吹头发需要好长时间才能干,毛巾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得好几条才能擦个半干,费事得很。
冬天天气冷,怕受冻闹头痛,费点事也没什么,现在天气比较暖和,待在家里头怎么省事怎么来。
“啊……咿……”乐乐看到妈妈来了,边叫边伸出手要抱抱。
江玉沉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木质童车,四四方方的,木料有些发黑,表面光滑,一眼就能看出用了挺多年,正面的木板抠出一个圆洞,把小孩卡在里面。
虽然这款童车比不得后世的婴儿车方便美观,但是用来束缚乐乐足够了,而且木头比塑料结实,不用担心她从里面翻出来。
除了童车,还有一张专门给小孩睡的床,放在隔壁屋里,都是他出去一趟带回来的。
刚开始是一堆长短不一的板子,花了点时间拼起来。
总之准备很周到,在这种情况下家里有个男人确实要好过很多。
乐乐还在咿咿呀呀地叫着,顾蓁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抱她,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女儿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大圣,动弹不得的可怜样。
真正养崽以后只有少数时候感到满足和快乐,大多数时间边干活边担心女儿在家里过得好不好,回到家里还要被绊住腿,基本上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要不是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顾蓁肯定坚持不了一天就要送人。
得不到妈妈香香的怀抱,乐乐叫得更大声,还把布老虎丢在地上,顾蓁坏心眼地找了本书读起来,就当是提前给她上课。
读书声盖过叫声,可能是发现以往的招数没用,乐乐蔫巴巴地低头。
顾蓁也停止读书,把布老虎捡起来拍了拍,还是觉得不干净,换了个拨浪鼓。
……
太阳下山了,天边只有一小团残余的红光和不断蔓延的黑暗抗争。
井水冰冰凉凉的,往身上一冲,血液里沸腾的燥意削减了不少。
江玉沉洗完澡,把衣服搓洗干净晾在外面。
来到主卧门外,他有些踟蹰地站着,目光直直地盯着木门,几乎要将门盯出一个洞来。
即将得偿所愿时的心情除了欢喜,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怯意。
这样的怯意在他人生中有过三次,一次是收到大哥的骨灰盒,一次是得知她答应了宋寒章的追求不敢去追问自己差在哪里,还有就是此刻。
在这场席卷全国、造成无数家庭悲剧的动荡中,他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受益者,如此轻易地得到,免不了心生惶恐,怀疑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
一旦推开这扇门,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正在他犹豫之时,屋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吱嘎一声开了。
顾蓁端着茶缸打开门看着近在迟尺的男人,微微侧过身好方便他进屋。
然而,男人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瞅着她,眼里仿佛有两团火,熊熊燃烧着,炙热极了。
与之对视让她身体发热,有种被烧灼的感觉。
顾蓁匆匆移开目光,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我去倒水了。”
说完,她抬脚就走,步伐飞快。
江玉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就像一条大尾巴。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蓁无奈极了。
倒好了开水,她将茶缸递给他:“你给我端到客厅的桌子上。”
江玉沉照做,见她没有出来,再次来到厨房。
此时,顾蓁正在准备晚饭。
两个人的晚饭还是比较简的,切一块风干腊肉成丁放水煮开,打个鸡蛋搅散倒进去,等到蛋花飘起,盛出锅做底汤,然后再添加热水煮干面。
面很快就煮熟了,捞到盛了汤的碗里,撒上清脆的小葱花,配上一碟子大嫂做的咸菜,闻起来挺香的。
虽然她厨艺一般,面条还是要比王招娣同志做的好一点。
王招娣同志煮面时面汤面条一起煮,没有捞过面汤看起来有点浑浊,油水少,盐和酱油放得多,味道只比噎死人的窝窝头好点。
江玉沉倚靠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煮面。
那张冷艳而不失秀美的脸在蒸腾的热气显得格外柔和,让他心里旌动不已。
不只是对这个人渴望已久,还有经历过太多的铁马金戈、尸山血海,现在温柔静谧的生活让他倍感珍惜。
江玉沉其实并不喜欢当兵,不喜欢打仗,不喜欢炮火,更不喜欢生离死别。
幼年时他的大伯和堂哥先后离世,他看到奶奶悲痛万分,无数个夜里哭着醒来。
再后来死亡的镰刀落在他最敬仰的哥哥身上,那时痛彻心扉,恨不得自己以身相替。
他没有保家卫国那么崇高的理想,也没有像老爷子那样振兴江家的愿望,如果不是为了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他不会当兵。
还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仅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还能得到她。
两人一人一碗面条,区别在于一个碗大如盆,一个碗巴掌大小。
一起吃过几顿饭,知道他胃口不小,顾蓁拿着筷子边搅开面条边侧眸问道:“够吗?还要不要添点?”
江玉沉:“够了,哪个是醋瓶子?”
顾蓁指了一个瓶子,很快就看到他拧开瓶盖往面里哗哗倒了好多醋。
可真能吃醋,她看着都觉得牙酸。
“你要不要?”
“……我自己倒。”
一顿晚饭就这么解决了。
要是到了冬天,包上百个饺子在外面冻好,懒得做饭时煮几个饺子更轻松。
此时她已经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冰箱这种电器。
……
吃完面,江玉沉又出了门。
直到八点多钟才回来,带回来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和唱片机。
他自己有车,自行车自然是给顾蓁的。
唱片机也是如此。
还有找人帮忙弄的电视机和冰箱还要晚几天才能送过来。
这两样礼物送到了顾蓁的心坎上,宋家出事之前她也有一台唱片机,闲暇时没少听听歌跳跳舞。
自行车她也有,骑着上班比较方便。
只是这些东西回村时没带上,留在宋家应该都被搜走了。
江玉沉:“要听歌吗?”
顾蓁摇了摇头:“不早了,乐乐已经睡着了,以后有时间再听吧!”
闻言,江玉沉这才注意到床上躺在的一小团。
“乐乐怎么睡在这儿!”
顾蓁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夜里降温,乐乐爱踢被子,不跟着我睡容易感冒。”
江玉沉:“……”
这才刚结婚睡觉还要带个奶娃娃,让他怎么抱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