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刚回来就要结婚,嫂子除了梓潼姐还能有谁。”女孩端着茶从厨房出来,十分笃定道。
梁静看着儿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比锅底还要黑,心里暗骂一声冤孽。
其实她也无法接受程梓潼当自己的儿媳妇,她原来是老大的未婚妻,要是老大没去世早就嫁进门成了他们江家的长媳。老大出事后没人让她守寡,大可重新相看对象结婚成家。然而她的婚事被两家长辈安排给了老二,兄死弟继,离谱至极,偏偏程家家世和江家相当,两个老爷子决定的事谁也改不了。
老二和老大兄弟俩感情很好,老大去世给老二打击不小,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给自己当嫂子的人突然变成未婚妻。
她至今记得那天晚上老二对着前来安慰他的程梓潼推倒在地大骂‘滚’、‘恶心’之类的话,老爷子听了勃然大怒,拿皮带狠狠抽了一顿,绑了手脚关在屋里让他好好反省。没想到他用头撞墙,嗑得墙上地下到处都是血,宁死不肯低头,要不是老太太插手估计命都要没了,向来独断的老爷子不得不退让,沈程两家的婚事才没订下。
不过也是只是暂时退让,两家都在等他从悲伤中缓过来再订婚。
接着老二一头扎进了跟非老爷子派系的部队,从小兵一路攀升,没有依靠家里半点人脉关系,年纪轻轻就成了团长。要不是这次身受重伤,战后创伤应激有些厉害,继续在部队待下去未来的成就指不定能超过老爷子。
如今老爷子对和程家联姻一事态度有所松动,趁着这个机会梁静找人帮忙介绍,只要家世过得去、品行不错的女孩就能接受。
今天傍晚开完会回来听到几位柜台大姐们说老二带了漂亮姑娘买东西准备结婚,至于吴丽提到这个姑娘曾经谈过对象,梁静没当一回事,年少时谁还没喜欢过一两个人,自家老二不也有喜欢的人。
她知道老二的心上人出身普通,长得很漂亮,气质不俗,落落大方,而且还很聪明,农门出身超过无数城里学子考上了知名大学。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那女孩选择了宋家独子宋寒章,嫁入宋家后夫妻恩爱,且作为宋父的得意门生得公公看重,没有麻烦的婆媳姑嫂关系要处理,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听说去年生下了一个女孩,年初宋家出事,夫妻俩不得不断绝关系……
等等!
梁静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会的,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都已经过去七年了,年少时的喜欢哪能禁得住时光蹉跎,以老二的傲气不可能惦记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妇人。
梁静心里刚平静下来就听到对面的男人说:“我要娶的人只有顾蓁!”
哪怕是有过预料,亲耳听到时梁静心里还是一阵翻江倒海,双眼发黑。
她撑着桌面起身,怒瞪着他:“沈玉沉,你是不是疯了!”
沈玉沉对上疾言厉色的母亲,眼睛一眨不眨,冷笑着一字一顿道:“娶不到她,我就一辈子不结婚,孤独终老。”
“二哥!梓潼姐等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样!”
沈玉婷也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或许更应该说是一种打击。
除了喜欢程梓潼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特别好的姐姐当嫂子外,她对顾蓁还有几分恨意。
她喜欢宋寒章多年,从小就想着要嫁给他,没想到他会看上农村出身的狐狸精,向来温润斯文的人为了这个狐狸精还跟二哥打过架。
后来二哥受制于家里不得不退出,她也在等着两人分手,然而两人不仅没有分手,还双双考上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了。
年初宋家出事,宋寒章为了保护她们母女选择断绝关系,得知顾蓁灰溜溜地回到村里,沈玉婷得知后既担忧下放的宋寒章又因为他的落魄而窃喜,说不定他会后悔当初选择了除了一张脸没什么用处的顾蓁,等时局稳定一些再去把人捞出来,到时候他肯定会喜欢上自己。
对于顾蓁就只有幸灾乐祸,等着她在乡下吃苦受累,嫁给泥腿子,永远待在乡下,再也无法翻身。
可是现在二哥说要娶她……
沈玉婷无法想象顾蓁嫁进来后的日子有多痛苦,以前宋寒章就说自己除了有个好出身别的都比不过她。要是真让二哥把顾蓁娶回来,成为江家下任掌权人的夫人,自己怕是要一辈子生活都要笼罩在这个狐狸精的阴影之下。
“二哥,顾蓁嫁过人生过孩子,一个残花败柳怎么配得上你,你不喜欢梓潼姐,大院还有很多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可以选。”
沈玉沉不为所动,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觉得配得上就行,一个女孩子说话不干不净,活在当下却比那些老封建还要迂腐、恶臭。还有别在我面前提程家人,再拿程梓潼恶心我,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抽你嘴巴子!”
沈玉婷被他吓得倒退一步,差点没忍住哭起来。
“妈,二哥要打我……”
梁静头疼不已。
现在的老二可不是七年前的老二,七年前她都管不住他,更别提现在了。
傻闺女还要掺和进来,要是闹急了儿子直接搬外面去住,到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说话都难了。
“你先回你房间,别在这儿闹,我有话要跟老二说。”
江玉婷不愿意,却又拗不过母亲,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要往外跑。
“你给我站住!”知道她要去老爷子那告状,说不定还会告诉程梓潼,梁静连忙出声制止。
沈玉沉满不在乎道:“快去快去,务必要通知两家人,把人叫齐了,一次性解决,省得我浪费口水。”
梁静直觉不妙,沉声警告:“老二,闹大了对你没有好处,这事可以好好商量。”
“商量,”沈玉沉嗤笑一声,幽暗的眸中透着分明的恨意:“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商量,不都是老爷子的帮手。”
梁静被他眼中刻骨的恨意震慑到,怔怔地坐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玉婷顿住脚步,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气氛骤然变得安静,安静地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到。
僵滞的空气间仿佛有暗流在静静涌动着,不声不响,墙上的挂钟随着时间流逝指针哒哒哒地响着,让人心里发紧。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推开。
四十多岁的男人进入屋里,脚步有些沉重。
沈玉婷面上一喜:“爸,你可算回来了,二哥他……”
沈明德伸手示意女儿不要说话,沉着一张脸来到客厅。
看着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儿子,他眉头微皱,不怒自威。
“我听说你要到运输队工作。”
梁静和沈玉婷母女惊呆了。
沈玉沉转业后的工作安排事关沈家发展,重要性不言而喻,相比之下娶顾蓁进门一事都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沈玉沉抬眸:“不行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渺,似乎是真的在疑惑。
但是这个问题不用问都知道结果,问出来反而带着一股讽刺的意味。
沈明德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气到极点反而笑了。
他深知这个儿子不比老大温和宽厚生来就长了一身反骨,越骂他越对着干,只能努力让自己维持心平气和。
“老二,任性也该有个度,你已经二十六岁了,不是十几岁的孩子,再怎么跟我们对着干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不当回事。”
沈玉沉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是在意我的前途,还是沈家的前途。”
江明德眸色微沉。
这么多年过去了,恨意未平,隔阂还在,没有随着时间消减半分。
老爷子当初的独断现在成了横亘老二和沈家之间厚厚的隔膜,轻易无法穿破,强行穿破双方都会闹得遍体鳞伤,眼下只能尽量顺着他。
“阿沉,二者之间并不冲突,沈家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属于沈家派系的人都会扶持你,跟随你,只要你愿意接受,顾蓁你可以娶进来,我们会把她当自家人一样照顾。”
沈玉沉勾起的唇角透着毫不掩饰的讥嘲。
有了能力,家里人说话都没那么不中听了,还会让他一步,给点甜头。
可惜啊,这点甜头不够。
男人微微眯起眼,不疾不徐地说:“七年前我已经决定把命还给你们,是你们非要救回来,那么我的一切就不该由你们做主。这七年里我经历过无数次死里逃生到现在这个位置,可不是为了当提线木偶让你们摆弄控制的,好话赖话,软磨硬泡都没用,我想怎样就怎样,由不得你们指手画脚。”
想到七年前墙面地面红得发黑的血,挥之不散的浓郁的血腥味,沈明德脸色有些发白,嘴巴微微颤动,说不出话来。
没有哪对父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被逼得求死,梁静的脸色同样不大好看。
“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们是家人不是仇人。”
“我可没有剥夺我的自由,强迫我跟种猪一样联姻的家人。”
“老爷子已经松口……”
“那我是不是应该亲自登门叩谢他老人家大恩大德,归还我婚姻自由呀!”
不想再听下去,沈玉沉打断她的话。
这话对老爷子实在不恭敬,沈明德忍无可忍:“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愿意换工作!”
父子俩目光相对,剑拔弩张。
拿捏够了,沈玉沉不再兜圈子。
“不仅沈家所有人要欢欢喜喜地迎接顾蓁进门,进门以后不得找她半点麻烦,还要彻底跟程家彻底断绝往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女二是婆婆,烂桃花都被男主折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