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冷得紧,不止手凉脚凉,连屁股也凉嗖嗖的。
她不放心水墨一个人去寻侍卫,只好强忍着痛意让脚跟落地,扶上一把勉强能行走。
“咱回去吧。”
两个女子从黑暗中来,又去往了黑暗处,全然没发现,围墙边影影绰绰的月影中还藏着一个人。
他身材伟岸,近看眉目见还有着掩盖不住的疲色。
胤祥抬头揉了揉冻得发紧的额头,骇吸了一口气,似笑似哭地叹了口气,嘴里嘟囔了一句,不知骂的什么。
这两个丫头胆子不小,议论皇子可是重罪,碰到他算她们俩捡了条命。
他本是出来如厕,头有些昏沉便走远了些,听见有女子说话故躲了躲。
并非有意偷听,而是听见她们在讨论自己,一时脚底灌铅,在墙根之下藏得更隐蔽了几分。
他抖了抖身上的枯叶,往前没走几步,就见苏培盛追了出来。
“总算找着您了,可是酒喝急了,您头可疼?”
胤祥摇头:“菜上了?”
“都备齐了。”
他转身离开,忽的又回头嘱咐道:“刚好像听见有人说崴了脚,你叫人去看看,给送回后院。”
苏培盛一听是后院的,当下有了猜测,赶紧吩咐徒弟过去瞧瞧,顺带拿上瓶药油,专治活血化瘀。
丹青是被张德胜背回去的,他个子不算高,力气倒是不小。
“多谢你了。”
她送上些猪肉脯礼貌道谢,又请他帮忙,给十三爷捎带些其他吃食,有烘烤的蔬菜干、水果干、辣条、干脆面等。
上次是她不该表现得太抠门,童叟无欺才是买卖的正道理。
十三爷可是她未来的大主顾,万万不能因为缺斤少两而丧失诚信,那多得不偿失啊!
“能尝到姑娘的手艺,都是咱们的福气。”张德胜也不推脱,他顺势从怀里掏出药油,“咱们十三爷听说姑娘崴了脚,特意让给拿的。”
他打开瓷瓶的盖子,试图帮忙上药。
“不劳烦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丹青直言拒绝,面对此情此景相当些尴尬。
幸好张德胜急着回前院去伺候,没在她这儿耽搁太久的时间。
药油的味道不似红花油那般刺鼻,闻久了甚至有点好闻,丹青在掌心倒出些许,推脚腕的手逐渐用力,她也因此而呲牙咧嘴,疼得只抽气。
不比现代灯火通明,半夜十二点的地铁站还有人等待末班车,如今才过了酉时,各院都安静得很,她也不好搞出太大声响来。
夜深人静,脚上的药油散发着微微凉意,丹青忽的有些失眠。
脑子里左右想来都是晚上的对话,水墨说十三爷长,十三爷短的。
想着想着,她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满头雾水:“他怎知我扭了脚,还送我药油?”
由于起身的时候太迅速,左腿不小心踢到了扭伤的右脚,丹青拧着眉头嘶哈了半天,也没心思去想些旖旎的东西。
比如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男人看了走不动道,女人看了也想嫁给她,还有一些广-电都不敢给播的胡思乱想......
最终将原因归结为——十三爷就是个妥妥的好人。
她困得不行,扭头睡着了,还不知自己被发了好人牌的十三爷正抑郁着。
他心里苦闷,才找到四哥府上约酒,一不小心喝得有些多,于是被安排在前院歇下。
夜里头酒气上涌,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他捏红了眉心,想起苏培盛呈上的一包吃食,找了点甜的压上一压。
苹果切成的薄片,不知是烘烤还是晒干的,香香脆脆,只有水果本身的甜味,吃上一把也不会觉得腻。
风月交错的夜里,灯火葳蕤,月色皎白。
许是心理作用,胤祥当真觉得胃里舒服许多,好似有暖流游走,抚平他心里的苦闷与抑郁。
躺下不过片刻工夫,他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雪已经转小,将山川江河染了个雪白,北风卷起晶莹的雪花扑面而来,霎时间洗去了满宿尘埃。
胤祥抬眉,将裹身的披风紧了紧,避免风雪钻进身体里。
“什么时辰了?”
“回爷的话,辰时过了一刻。”
他这一觉后半夜睡得踏实,比往日多睡了一个时辰不止,醒来也算是神色清明,心明眼亮。
本想直接打了马回宫,可到了饭点儿,四哥必然不会放他饿着肚子走。
胤祥也不跟着客气,昨夜里那顿都吃了,何必在意早上这一顿。
“给爷上点清粥小菜就行。”
他昨日喝得猛了,四哥不仅没拦着,也跟着大醉一场,只怕也是心里有事。
胤祥心道四哥酒量不如他,这会儿只怕是还没起,等他用过早膳,便去后院向四嫂辞别。
清粥小菜自然也是出自丹青之手,那药油的效果颇为不错,只一夜工夫,脚腕已然是消了肿止了痛的状态。
肉粥熬得浓稠软烂,佐以腌好的酱菜,可口下饭,连胃口不大的福晋斗跟着用了两碗。
还有炖了一夜的高汤,烫上一碗手擀面,时蔬从汤里捞出来,都是肉眼可见的清脆爽口。
没有比雪天的早上,吃一顿热乎乎的汤面、肉粥,更幸福的事!
灶上还给四爷温着粥,丹青就被水墨喊到了福晋跟前儿。
这是她第一次见福晋,按规矩应该跪下磕头行个大礼,她也曾内心拉扯过,跪就跪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女子膝下也没有黄金。
谁料一进了屋里,暖烘烘的炉子烧得正旺,才堪堪曲了曲膝盖,就听见一声“免礼”。
不等她反应过来,当即被一个慈眉善目的嬷嬷拉到身边一顿夸:“丹青姑娘你啊,这双巧手比灵丹妙药都厉害,咱们主子如今吃得好,身子也硬朗起来了,嬷嬷啊真心感激你。”
胡嬷嬷说着说着眼含热泪,丹青都害怕她给突然来一句“真想给你磕一个”。
“嬷嬷说得哪里话,都是奴婢的本分。”场面话她会说上一两句,再多可就招架不住了。
夏月看出她紧张,三两句话打着圆场:“你怎么空手来的,咱们正院的小姐妹都等着你投喂呢!”
“对,你们啊多吃点,别光我一人长肉。”说话的是春桃,冬衣下发的时候,她的腰身足足圆了两圈,狠狠兑现了丹青先前的豪言壮语。
那拉氏捂了捂唇,忍不住笑道:“你们都吃圆一些,到时候出门并排走,把路啊都给堵上。”
春桃把脸一扬,颇有点小霸王的感觉:“那多威风,多给主子您长脸!”
“好你个皮丫头!”那拉氏将手帕团成一团,气得丢过来。
只是她准头不大好,没砸到春桃,反而丢到了丹青脸上。
丹青手帕轻飘飘展开,这才见着福晋的真容。
和她想象的“纯元”不一样,面前的女人粉面桃腮,气质脱俗,眉不化而弯,唇不点而红,是个相当标志的美人坯子。
同她见过的宋格格不同,这位一看就是正妻,言谈举止透着端庄优雅,不愧是皇家的儿媳。
丹青一不小心看呆了,如果面前的美人出现在手机里,她八成还能跟风留言喊一声“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