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着气息笑了笑,尝试温和一些。
但他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笑过,面部肌肉根本不听他的指挥,组合起来的效果要多生硬有多生硬,再配合他一米九的身高和恐怖体型,白小梨眼睛一湿,竟是快哭了。
“我只是来为上次的事情道歉,不要紧张。”周凛冬站直了身体,对白小梨的胆小十分无奈。
他还什么都没干,她就这样了,这么尴尬的状态,后面的事情要怎么继续?
他第一次和女孩子打交道,还是一个刚刚20出头的小女孩,也有些不知所措,白小梨还僵在那里,他又把花往前递了递:“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我吃过了……”
周凛冬看了眼表,才九点半。
他再次被拒绝了。
白小梨一脸纠结,明显有话要讲,周凛冬收回拿花的那只手,低声道:“你说。”
“我还要干活。”她指指刚进门的领养人,“对不起。”
她深深鞠了一躬,慢慢走到领养人那边,带他们去看正在用饭的猫咪:“你们好,这只是你们之前看好的小狸花……”
周凛冬出了门,白小梨只惊慌地望了一眼,确定好他的位置后,就一直背对着他,再没回过头。
她在躲他,周凛冬怎能不明白,他不理解的是原因。
店内的猫咪一见有人来了,粮也不吃了,立马跑过去蹭领养人的腿,发出呼噜噜和娇嫩的叫声,其实小动物是分不清铲屎官以外的人的,但它们就是不搭理周凛冬。
唯独瘫痪老猫,用前肢拖着笨重的身躯,缓慢爬行到窗边,抬头看向他。
这是一只很老很老的猫了,蓝色瞳仁几乎全部浑浊,脸型也不像一只猫,更像一个人。
他蹲下,隔着玻璃点了点老猫的脑袋,老猫也有所感应般蹭了蹭玻璃。
领养人心满意足抱着两只小奶猫出来,说笑着路过周凛冬身后,他微微偏头过去,白小梨站在门外,脸上的神色有些犹豫。
“这是白白……”尾音很长,似乎在思考下一句该怎么说。
周凛冬颔首:“它好像很懂事。”
提到白白,白小梨语速稍微快了点:“嗯!它能听懂人话,不会乱翻东西,喜欢和人睡觉,就是年纪大了,后肢也瘫痪了……”
她顿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你要领养它吗?”
好不容易和他多说几句,居然是在推荐猫咪,周凛冬叹了口气,怀疑自己是不是那么没有魅力。
白小梨再接再厉:“它喜欢你呢。”
“我平时在消防队,没时间照顾它。”这只猫需要人类的陪伴和细心照料,显然,忙碌的他显然不合适。
“噢……”她闷闷点头,“没关系。”
她垂着脑袋说:“那我进去了……”
说完,她扭头走了,速度很快。
周凛冬哑然失笑。
他侦查过了,白小梨做什么都像放慢了倍速一样,说话、走路,连看人时仰头的动作也是,偏偏对他,每次都恨不得能马上结束对话。
她也不记得他了。如果记得,她就应该知道,瘫痪老猫会喜欢他,是因为他救过它。
这次见面没有达到周凛冬的目的,他本打算约她出去吃一餐饭,再好好了解她一些。
不过,能说上几句话也是可以的,白小梨胆子小,又怕他,能这样开始已经是不错的结果。
老猫还在观察他,复杂智慧的双瞳乖巧又让人心疼,他看着玻璃上映出的那个男人,即便蹲着也十分高大,日夜训练才得到的一身肌肉,一张他分辨不出美丑、但绝称不上影响市容的脸。许多人都夸他长得帅,说他不找对象是在暴殄天物,他曾不以为然。
可是望着屋内动作不自然的白小梨,他却无比希望,她能多看他几眼。
“我走了。”周凛冬对老猫说。
老猫凄惨地喵了一声,他起身道:“下周再来看你。”
周凛冬回了队里。
今天是他的休假日,他却又出现坐在食堂里,神态虽然和平日里相差无几,然而眼神中的挫败感是他伪装不了了。
苏平安没心没肺地大笑:“第三次了哎!”
连续找人家几次也没成,这是何方的仙女来秉持正义了?快把周凛冬这辈子的冷酷无情都清算回来了!
周凛冬闷头吃饭,没吭声。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你出去相亲,严真真哭了一上午,哎哟,整个后勤班骂的你啊!”
周凛冬忽然放下筷子:“她上午不值班?光哭不干活?”
周凛冬是中队长,也负责后勤管理,副中队长苏平安则要配合他完成这一部分工作。
这明显是要兴师问罪了。
苏平安拍了拍自己的嘴,后悔在他不高兴的节点提严真真了:“当我没说。”
平安想无痛略过此事,可周凛冬不这么想,他下午就去了后勤班,训斥了所有人,也不管严真真哭红眼的模样有多可怜,专门点严真真出列,批评她枉顾所有消防战士的安危。
他走后后勤班议论纷纷,劝真真不要伤心,那人就是个榆木疙瘩,一点情面都不给她,亏真真那么喜欢他。
他们不知道,周凛冬根本没走。
他推门进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脸色大变,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了。眼前的这一位,素有地狱训练官之美称,他们敬畏他,更惧怕他。
但他只警告了严真真一人。
“我对你没有男女私情,再让别人因为这件事编排我,就不止点名批评这么简单了。”
若说以前只是私下里拒绝严真真示爱,那么这次就是完全摆明面上讲了,做完这一切,周凛冬仍觉得不够,又去找了指导员,要指导员整顿下作风纪律。
一个严真真就搅得整个后勤班乱糟糟的,日后真的遇到大型火灾,前线物资布置不完善,要吃苦头的。
指导员是其他大队退下来的消防队长,现在是文职,和其他锻炼终止的运动员一样,这几年吹气球似的发胖。他抿着茶道:“我觉得真真挺适合你呀!”
“我有喜欢的人。”
“那不是黄了嘛。”
“还在争取。”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去参加同学聚会了,“走了,晚上不回来了。”
指导员还是一脸笑容:“晚上不要去找人家小姑娘哟。”
周凛冬黑脸:“我才不会!”
“知道知道,童男,矜持……”
周凛冬烦躁不已。一个两个的,都拿他相亲开玩笑,连指导员也这样,要是最后追不到白小梨,他的脸往哪儿搁。
早知道不告诉他们了。
也不对。没有合理情由,他不可能请到外宿假。
到了同学聚会的地点,已经是傍晚五点,同学们为了照顾他的特殊情况,将聚餐时间前移了两个小时。
他们都是即将三十的年纪,有人青涩一如当初,有人却已大腹便便,女同学普遍保养得要比男同学好一点,还很年轻,只几个家里丈夫太忙,是带着孩子来的。
既是聚会,就少不了谈谈近况,周凛冬喝着纯净水听他们聊现有的成就,由衷为他们高兴。
酒渐渐喝多以后,大家打开了话匣子。
男人们把先前说的事业全盘推翻,成倍地夸张夸大,周凛冬摇摇头,忽然听到当年的班长问他:“凛冬,你最近怎么样?”
周凛冬愣了下:“挺好的。”
“不是,我是说,什么时候升大队长?”
“那要听领导的。”
班长转头和别人谈心去了。
周凛冬能感受到,在军营和消防队待久了的他,有些不能适应正常社会的人情世故,大家都在吹牛,试图营造出自己春风得意的形象,只有他格格不入,思路简单直白,凭生几分古板无趣。
到了后面,班长说要去唱歌,带孩子的女同学笑着离场,周凛冬觉得自己也该回家了。
龙子云站起,闷掉杯中酒,呲牙咧嘴地说:“我也走了,媳妇管的严,得早点回去。”
龙子云搭上周凛冬的肩膀,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我喝多了。”
周凛冬扶他向外走。
“你能送我回家不?”龙子云讪笑:“代驾,贵,你,免费!”
给周凛冬气笑了。
也多亏有龙子云搭伴,他才躲过一个女同学暧昧的邀请。她问他晚上能不能不回去,要不要和她去附近的森林公园散散步,至于其他的,她没有明讲,毕竟龙子云不知天高地厚地表示:“我也想去散步。”
开车到龙子云家楼下,龙子云更醉了,周凛冬背他上楼,怎么也找不到他的钥匙,只好敲门。
他耳力过人,能听到屋内传来的慢腾腾的脚步声,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白小梨。
她走路也是这么的慢。
门吱呀一声打开。
周凛冬弯着腰,龙子云的头垂在他肩膀右边,他目光是向下的。
他先看到一双粉色小拖鞋,非常小,可能还比不上他一只手,然后才看到那人的脸。
一句嫂子哽在喉间,周凛冬愣愣地喊了声:“……小梨?”
白小梨微微点头,还是没抬眼睛,她退后了几步,让开空间,迎他们进来。
她怎么会在龙子云家?
小姨子?表妹?
绕了八百道关系才求来的相亲对象,居然就在自己最要好的老同学家里……
简直啼笑皆非。
龙子云嘿嘿一笑,打了个酒嗝。
“外甥女儿,来,这是你周叔叔。”见白小梨没吱声,龙子云痛心疾首地嚷嚷,“这是你舅舅我最好的朋友,快叫周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周凛冬(现在):并不想当这个叔
以后:叫叔叔,叫爸爸,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