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猪仔你牵回去养着,虽是才三个月,但身子壮实,好好养,等年底了也能卖不少钱。”周素兰走到角落,然后牵出了一只被绳子捆着的小花猪。
“啊?”秦采薇看着那脖颈和前肢都系着麻绳的猪仔,愣了愣,“大娘要把它给我?”
地上的花斑小猪一直哼哼唧唧叫个不停,却因身小力薄根本无力抵抗,到底被拉到了秦采薇面前,面上的绒毛还未褪尽,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很是有几分可爱。
“是啊,这窝生得多,本来我是想让你从里头挑一只,可惜都还太小,所以干脆就把这只给你,你可别推辞。”说着就把要绳子放到她手中。
秦采薇哪里肯接,往后急退了数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哪里能收大娘这么重的礼!”说着便要走。
周素兰见状赶紧过来拉她,“不行,我这人就不爱欠人情,要不是你,别说那十几只猪仔能不能活下来,恐怕那母猪也早死了,这是你该得的。”说着又要把绳子往她手里塞。
“真的不行。”秦采薇挣了挣却怎么也挣不开,只好道,“大娘的心意我领了,只是邻里之间相互帮忙本就是常情,大娘不是也借粮给我家了吗?”
“那不一样。”周素兰固执的不肯放手,“我借你家粮,你是会还的,可你家却没得母猪,更何况就算有,估计也用不着我帮忙。”非要她收下。
秦采薇曾在小时候见过两家亲戚互相塞东西,那场面真是连拉带拽,跟打架一样,她那时看得有趣,不想现在自己也是猫儿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没办法,她只得跟对方耐心的讲道理,即便如此,最后也是收了下一只鸡才终于被放开
掐了鸡翅膀往回走,秦采薇尽量低调,不过她空手而去却提着鸡回来,还是落在了有心人眼中,其中羡慕的不在少数,毕竟她那手艺是真的换了东西回来。
把鸡拴在院子里,秦采薇见快中午,便打算去地里摘些菜回来炒,虽是如此,其实也是有什么吃什么。
譬如现在白菜和茄子出来了,她们就几乎天天吃白菜茄子,要么合着麦粥一起煮,要么放很少的油清炒,寡淡得很。
不过李氏也不光种白菜茄子,她也在菜地边缘种了半畦韭菜,只是她家没肉,没法包包子或者饺子,所以也没机会吃,如今那韭菜已经长得十分鲜嫩茂盛。
秦采薇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她无比想念前世那些味道丰富的食物,辛麻甜辣,甚至咸一点也行,如今被迫素食养生,只好发狠的割了一大把的韭菜,至少这东西还有点香味。
摘下一颗圆茄子,她见底下一株植物朝斜里伸着枝干,十分眼熟,蹲下来翻了翻,却是一株已经老了的荠菜。
这也算是职业病吧,看到熟悉的植物,她总不自觉的想着这东西能不能吃,有什么用,属于哪个属别,十字花科还是豆科,是否含有芥子苷类化合物,气味刺激还是不刺激,能不能用于作物轮种或者与谁嫁接以提高产量。
放开那细杆,她又抓了把土在手里捻了捻,浅褐中带着点橙黄,土质并不算肥沃,但因腐殖落叶不少,还是比西北黄土要强。
不过没有化肥,这些作物的产量再高也高不到哪去,譬如她家这白菜,叶片细长,黄叶颇多,长得就不如前世她在超市里买的好,没那么大颗不说,叶片也没那么厚和嫩,这就是肥力不够。
拔起一颗白菜放进篮子里,秦采薇又环视了一圈菜地,见种类寥寥,也没什么兴致再逛,挎了篮子回家。
中午只有她和傅清忱两人吃饭,想着他到底是病人,秦采薇便从碗里拿了颗鸡蛋合着韭菜炒了,白菜则是水煮后浇上勾了芡的蒜汁,勉强凑了两盘。
虽然依旧没什么油水,但韭菜鸡蛋的香味却十分浓郁,她甚至从中闻到了肉的味道,勾得她直咽口水。
唔,她好想吃肉。
把饭菜摆上桌子,秦采薇朝后瞥了一眼,见傅清忱正睁着眼睛看她,许是刚醒,丹凤眼中蒙着层淡淡的水雾,显出几分跟他气质不甚相合的迷茫与懵懂。
“你醒了?醒了就起来吃饭吧。”秦采薇朝他一笑。
水雾散去,黑到极致的瞳仁一转,眸光再次落定在她身上:“你我以往便是这样相处的?”
她一时没抓住对方话中的重点,疑惑的眨了眨眼,“什么?”
傅清忱半垂眼帘:“你不唤我名字亦不唤我相公,只以‘你我’相称。”就像陌生人一样。
说着又扫一眼她放在床前的凳子,唇角勾起:“看似亲近实则疏离,看来你说你不喜欢我的话倒是真的。”
唔,这人失忆后话怎么变多了?
“呃,没错,就是这样。”秦采薇含糊应了一声,然后立刻转移话题,“先别说其他的了,今天我炒了鸡蛋还煮了白菜,你想吃什么?”
闻言,傅清忱目光亦随之移向她端着的碗,但见里头盛着半碗菜粥,嫩黄焦香的炒鸡蛋配着翠绿的韭菜显得十分诱人,香气一阵一阵朝他扑过来,简直无孔不入。
他不自觉的喉结一动,下一秒眉头便皱起,漠然开口:“我没胃口......”
“咕噜噜~”伴随着他的拒绝,一阵响亮的腹鸣声在屋中响起。
傅清忱身子一僵,面上尴尬、懊恼一闪而过,之后更如刷了层浆糊似的无一丝表情。
秦采薇忍住嘴边笑意,眼却控制不住的弯起,抬手向前:“看来你是真的饿坏了,饿了你就说啊,来,先喝口粥吧。”
汤匙已然送到了嘴边,那薄唇却抿得死紧,锐利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如有实质一般。
秦采薇砸了咂嘴,“我不说了就是嘛,你这人真小气......”然后在对方目光再次扫过来前,适时闭上了嘴。
傅清忱吃饭十分斯文,即便自己喂得并不慢勺子也常舀得满满的,他却不会洒得到处都是,慢条斯理,姿态闲适。
且明明是极粗陋的食物,他却总给自己一种他在吃珍馐美味的感觉。
倒不是说他的表情有多惊艳,而是那种,这些东西虽然很珍贵,然本公子不过是为了果腹才勉强食之那种派头,好像这平凡的韭菜炒鸡蛋都变得高大上了起来。
不过再是教养良好,人的本能却是很难控制的。
刮完碗底最后一勺麦粥,秦采薇收了手,刚要起身,却发现傅清忱眼角的余光总不经意的落在碗中,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渴望。
她在心中一笑,却只当没看见,把空碗放回桌上,然后就着那剩下的半碟炒韭菜喝完了一碗粥。
期间她时不时的去瞧床上人,想看他到底能不能忍住不问她,不想对方却嘴角往下一拉自己撑着身子躺了下去,头还朝里转了转。
咦?这是生气了?
吃完饭,秦采薇收拾了碗碟要出去,刚行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偏头朝里道:“大夫说你胃不好,暂时不能吃太多,等以后养好了,我再做好吃的给你吃呀。”
缠着纱布的后脑勺对着她,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靛青色的帐幔倒是随风动了动,显出几分欢快来。
见他不理自己,秦采薇也不再多言,收拾完家务便拿了镰刀背着背篓下地去了。
秦家是有几亩薄田的,实际上以前更多,只是被原身给卖了,如今剩下的地也就勉强够母女两人糊口,还是那种捉襟见肘、饿不死的糊口。
毕竟原身再是恶毒,但也没到要母亲连饭都没得吃的地步,所以才打起了卖傅清忱的主意。
因为地少,她家目前种的主要粮食一是地里的水稻,再就是两块麦田,一块番薯地,一块菜地。
为了尽可能多种些东西,李氏还在田坎和麦地的斜坡上种了豌豆,她现在出来就是给红薯翻藤的。
事实上因为这本书的朝代架空,所以并没有原样照搬中国古代,红薯和玉米等农作物都有,只是长势不好。
秦采薇看了眼铺了满地的藤蔓,舒出口气,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她先是用镰刀给红薯打了顶,然后又顺着其延伸的方向将红薯藤全都牵提起来,然后再微微朝一侧翻转。
“秦家丫头,你在干嘛?”有人路过看到,好奇驻足。
秦采薇擦了擦额头的汗,“翻藤,让红薯个头长得更大些。”她老实回答。
不想这话却把对方逗笑了,“这样红薯的个头就能长得更大?我看你不如多挑些粪肥来浇地才是正经。”显然以为秦采薇是为了偷懒不浇地,这才做此荒谬举动。
“大叔,这藤蔓铺在地上,难免就会生出侧根长一些个小的红薯,白白占了地里的肥不说,还会影响主根茎膨大,还是翻一翻的好。”
“唉,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谁不想地里多长些红薯出来?你却偏偏要把它扯了,真是胡闹。”对方显然不信,摇着头走了,其余人也一副她不干正事的神情。
秦采薇见他们不信也不在意,他们追求数量,她追究重量,反正越大越好,毕竟等到冬天她家可能就得拿这当主食了。
翻完地时已快天黑,她背着打顶的红薯叶回家,先挑了些嫩的留着晚上吃,又切了点碎叶倒在院中的石槽里,引鸡来吃。
说起来她家现在又多了一只母鸡,说不定每天便可多捡一个鸡蛋了,日子果然在慢慢变好。
喂完鸡,她又进屋去看了看傅清忱,见他睡得沉,便换了衣裳打算去接李氏回来。
后山村虽地处边陲,其实位置还算不错,离县城只有不到二十里路,当日便可来回,只是城门每到落日前便要关闭,所以不大方便。
但是镇上就不一样了,在距离后山村约莫不到十里处还有一个镇子,名青石镇,虽比不上县城繁华,却也有不少人家,有余钱雇人的也有,有时附近村民若是在县里找不到活计,便会去青石镇碰运气。
她趁着天光未暗匆匆向西而行,到青石镇时天色已然全黑,不过未免回来时照不见路,她还是没点油灯。
李氏来这里干什么秦采薇不知道,不过想来也是与人做活,毕竟以前原身败家不说还经常朝她娘伸手要钱,秦家家无恒产,若有钱,定然是李氏赚的。
正想着她是挨家挨户的找,还是在镇子门口等对方,便听长街尽头木门吱嘎一声响,一道颇不耐烦的女声突兀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一道唯唯诺诺,明显处于弱势女低音:“王嫂子,这......这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