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一次方慈是真的惊讶了,她还以为胡蝶会再次请求自己不要将玉萤丢到洗衣房去,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去嘲讽胡蝶,狠狠的责罚她来出一口恶气,只是胡蝶的话一下子让她没转过弯来,好几秒都没有说出话来。
“你知道洗衣房是干什么的地方吗?”方慈整理了一下思绪,认为胡蝶是不是以为洗衣房是一个好地方,所以才想跟着去,难道自己就那么像一个好人?
“知道。”胡蝶其实对洗衣房并不了解,在李淰萩那点可怜的记忆里,洗衣房不过是很多宫女洗衣服的地方,李淰萩的短暂人生记忆中不过是经过了一次洗衣房,看到过很多宫女在洗衣服罢了,而胡蝶的记忆当中却比李淰萩知道的更多一点,毕竟那么多年的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只要记住这个时候洗衣服都是在河边洗就够了,没有洗衣机,没有洗衣粉,没有热水,只凭两只手,一个木盆,搓也好,踩也好,洗不尽的衣服要洗,还都要洗干净才行,就知道这洗衣房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方慈仔细的看了胡蝶两眼,这也算是难得的事情了,不管胡蝶说的是真是假,她都在方慈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方慈的经历来判断,胡蝶是真的知道洗衣房是干什么的地方,可这样就更让方慈疑惑了,难道胡蝶是一个傻子吗?洗衣房难道会比绣房更好?只看洗衣房的执事也需要听自己的,只看这个院子以绣房为尊,就知道洗衣房不是什么好地方了,为什么她还主动要去?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割舍的关系?
方慈暗中颠了颠手里的银镯子,一两沉的镯子不是什么好物件,只能当银子花出去,这也算是方慈受贿当中最便宜的东西了,只是看那胡蝶全身上下都没有首饰,这镯子恐怕是她唯一能拿出来的珍贵物品,却为了那个小宫女毫不犹豫的交给了自己,难道她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儿?
两个相依为命的小宫女吗?
方慈心中冷笑,友情是这个地方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是最容易践踏的,最容易被利用的。朋友,是一个可笑的名词,它不代表温暖,不代表支持,只代表无穷无尽的伤害和痛苦。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出卖的。相信别人就等于将性命交给了别人,傻子才那么做。
“好,你也去洗衣房。”方慈推开门走了,她不想在这里停留,不想看见那两个无知的小宫女,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冲撞在蹦跳,让她很难受。也许她会继续关注这两个小女孩,看她们能走多远,看她们能活多久,看她们的友情会不会破裂,来证明自己又一次猜对了。
“胡蝶,谢谢你!”玉萤看着胡蝶,眼里是浓浓的感激,如果不是她出言求情的话,自己少不了一顿毒打,相比皮肉之苦,去洗衣房似乎并不是很难接受的事情,毕竟这一批入宫的小宫女当中也有一半去了洗衣房的。
“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嘛!”胡蝶伸手揉了揉玉萤的头,软软的热热的感激让胡蝶的嘴角露出的笑意,真像是家里的卷毛娃娃犬,这一对黑幽幽的眼睛一样的萌,一样的可爱。
“嗯,我们是朋友。”
玉萤重重的点点头,小脸蛋上都是郑重和认真。
白兰一步一挪的走了进来,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红肿一片,而且背后也是血淋漓的,看向胡蝶和玉萤的目光是那么的恶毒和仇恨,仿佛是钉子一样盯着玉萤,连带着也仇恨起胡蝶了。
她被责罚了十棍,换做别的女孩恐怕早就起不来了,只是因为仇恨和怨毒,她竟然自己走了回来,看了一眼玉萤和胡蝶之后,她就趴到了自己的床上,任凭后背一片血迹斑斑。
刚刚认识结交的那几个女孩同伴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助白兰的,也许是因为怕血,也许是这一顿打让她们明白在宫中结伴并没有什么用处,不知不觉中,白兰已经被抛弃出了那个小小的团队,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白兰,去洗衣房。”一个大宫女走了进来,将一瓶外伤药放在了白兰的身边,就走了出去。
白兰坐了起来,任凭自己痛的直抽搐,也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伤口在背部,她够不到,目光看了房间中的其他人,却发现别人的目光都躲着自己,白兰心中一片绝望,沉默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开,将药粉倒在了布条上,然后贴向了自己的后背。
“嗯……呼呼……”白兰整个人都僵硬了,剧烈的痛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药碰到伤口好疼,痛的白兰张着小嘴就像是要渴死的鱼一样在拼命呼吸,却无法吸入一丝一毫的空气,一声声从鼻子里挤出来的哼声充满了痛苦压抑。
“我来吧!”
胡蝶走到了白兰的身边,伸手去拿伤药,刚才白兰贴在后背的布条并没有贴在伤口上,大部分的药粉都洒了,按照这样下去,白兰就是疼死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
“不……不用……你……你!”白兰抓住药瓶,不给胡蝶,而她的话却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可话里的拒绝和仇恨依然强烈。
“你可以继续恨我,但是请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果你命都没了,你还怎么恨我?”胡蝶再次伸出手,将白兰手里的药瓶拿了过来,白兰的手上并没有多少力气了。
白兰恶狠狠的瞪着胡蝶,而胡蝶却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白兰,直到胡蝶提醒白兰,“你的背后还在流血。”
白兰缓缓扭过头,趴在了床上。
胡蝶撕下一块沾在伤口上的布片。
“嘶……”
白兰疼的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忍着点。”
胡蝶朝着玉萤说道:“去打点水来,最好是开水,再要点盐和白布。”
玉萤犹豫了一下,跺跺脚跑了出去。
方慈倒没有难为玉萤,胡蝶要的东西很快就被玉萤拿了回来,这时候,胡蝶已经将白兰背后的伤口清理干净了,期间白兰生生疼晕过去两次,只是白兰却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就是牙齿咬的咯吱直响,让别人听了都觉得心里瘆的慌。
用温盐水将伤口附近的血迹擦掉,将伤药倒在伤口上,然后用白布将白兰的伤处缠好。
白兰趴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全身上下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都是汗。
“好了,这几天不要乱动,伤口愈合就没事了。”胡蝶拍拍手,站了起来,该收拾东西去洗衣房了。
“我……欠你一次,以后我会还的。”白兰的声音低的仿佛是在梦语。
“别太在意了,重要的是活下去。”胡蝶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其实也就是自己入宫穿的那么一身衣服,还有柜子里的那套宫女服而已,想来宫中也不差这点东西,对于一穷二白的自己来说,这些东西却是自己仅有的财产了,自然要都带走。
玉萤看到胡蝶将柜子里的东西都划拉干净,她想了又想,也胆颤心惊的将柜子里的东西都装进了自己的小布包里,然后就好像是找到母鸡的小鸡仔一样怯怯的跟在了胡蝶的身后。
“走吧,去洗衣房。”胡蝶扫视了一下房间,这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值得让胡蝶留意的,反而对和自己作对的白兰有了一份在意,这个嚣张跋扈的又坚强如铁的官宦家小姐倒挺让人惊讶的,如果能不那么倔强的话,或许能在这宫里活的长久点。
洗衣房的郭金枝执事面对带着两个小包过来的胡蝶和玉萤并没有任何疑惑和刁难,直接分配了她们两个的新床铺,还有一大堆的需要清洗的衣服,这里不需要什么学习和观察,洗干净就可以休息,洗不完就继续洗,就这么简单。
领取到属于自己的木盆和皂角粉,错过午饭的胡蝶和玉萤饿着肚子来到了河边。
伸手在河水里摸了一下,水冰入骨,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冰冷。